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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0 章 半支笛子(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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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刚出口,他就想到了答案,脱口而出道:“哦,是迟羡。他方才在我这里坐了很久,一句话也不说,怪人一个。”

纪云蘅没应声,将绢布拆开来一看,眼睛微微圆睁,满脸惊讶,“哥,你的笛子怎么让他拿去了呢?”

她转身拿给裴绍生瞧,就见绢布里包着的是半支笛子,断裂处有着不平整的豁口。

裴绍生却双目发怔,脸上的表情骤然一变。紧接着他往枕头底下一摸,拿出了笛子道:“我的在这……”

他手中的笛子与纪云蘅手中这半根颜色大小一模一样,且都断了一半。纪云蘅惊讶得快步上前,将笛子从他手中拿过,而后两个一对,竟当真吻合了各自的豁口,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笛子。

纪云蘅发愣地看着手中合二为一的长笛,猛然像想到什么似的转头往外跑,推门来到院中。

金光高照,满地晃眼的明亮。她走到光芒下将笛子慢慢转动,就见上面那能在阳光照耀下显出金丝线勾勒的字体呈现出了一个完整的名字——裴绍生。

笛子所断裂之处,隔开了裴绍生的姓氏。迟羡送来的这半支笛子上,正刻着一个“裴”字。

纪云蘅拿着笛子回屋,将失神的裴绍生唤醒,向他询问为何迟羡会有另外半根笛子。

裴绍生却是满脸茫然,说:“我也不知道啊。”

他说六岁那年,他得了父亲所赠的生辰礼,尽管还不太会吹,却总是带在身上炫耀。后来有一回他随父亲去了郊外的宅子中,与那些孩子们玩耍的时候,因一时太得意忘形不小心将笛子脱手摔下了二楼凉亭,结果下去找的时候只找到半根。后来父亲唤他回去,他不敢将笛子断了的事让父亲发现,于是只得隐瞒下来打算让下人留心此处,或是

下次来的时候再细细寻找。

但是没有下次,那之后没多久,裴家就出事了。

裴绍生始终没能找到那丢失的半截笛子,却也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迟羡的手中。

“十九年前,迟羡应该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裴绍生喃喃道:“若是他也在那座宅子里,则必然是我父亲收留的孤儿。”

云卷云散,时不时遮住太阳,让天地忽暗忽明。

迟羡走过热闹的街头,听到人人都在议论裴氏当年的冤案,惋惜裴氏的遭遇。一句句清白从人们口中说出,迟羡听到后心情莫名地好,连带着平日里总是冰冷的眉眼也舒展不少。

他未曾停留,一路走到郊外那座旧宅子处,推门而入。

这座宅子几乎被拆解,许承宁那夜派人来此处挖东西,地上留下了许多翻出的新土。东西根本没在这里,所以就算他挖空整个地面,也找不到任何想要的。

迟羡踩着新土,脚步迟缓地走进去。他的目光掠过院内的景象,脑中一一浮现出当年这里的场景。

那时院里还种着花和树,赶上现在这种七月时节便是开放正盛的时候,姹紫嫣红的,满院芬芳。裴老爷将那些流落街头,无家可归的孩子带来这里,给上一碗热饭,一床被褥,一卷书。

许多年前迟羡也是这样被带回来的。他不记得自己的爹娘是谁,只知道自己是乞丐所生,后来给他一口饭吃的老乞丐死了,他就被人赶走了蜗居的小破庙,于街头流浪。迟羡那年才五岁,快要饿死的时候走投无路,在路边的蒸笼里偷了一个包子,被打了个半死,身上不知断了几根骨头,像狗一样被随意扔在街头。

街上人来人往,没人会在意一个小乞丐的生死。迟羡就躺在墙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呼吸,静静等待自己的死亡。

但裴延文救了他,将他带回了家。

迟羡走过荒败狼藉的院子,推开其中一间屋的门进去。屋中被打扫得还算干净,是前不久有人居住过的样子。

他躺上了光秃秃的木头板床,听着老旧的床板发出吱呀声响,目光落在对面的一面墙上。

许多年前他也是躺在这里,看着屋中的孩子聚成一团站在墙边。而锦衣玉冠的裴绍生就站在人群中央,所有孩子都“小少爷,小少爷”地叫他,然后与他一起在墙上刻下自己的名字,说这是情义的见证。

当年迟羡被捡回来后,听说这些孩子长到一定的年岁就要被放出去,科举及第便入朝为官,落榜则各自谋生。因此迟羡并没有念书学字的心思,他只想留在裴家吃上好吃的饭菜,盖着温暖的被褥,不再被人欺负,若是能如此,给人当牛做马也可以。

那根摔碎的笛子,沿着凉亭滚落,从草堆里滑到了小池塘中,裴绍生急得满头大汗怎么也找不到,偏偏迟羡瞧见了笛子的去处。

待人走后他泡进池水里摸了许久才找到,本想着下回小少爷再来时他再归还,顺便提出自己想给他当下人的想法,便于以后都留在裴家。

只是等来等去,等到

的却是一场屠杀,一个裴氏获罪的消息。

除却逃生的裴绍生之外,迟羡就是宅子里唯一的幸存者。他因常年吃不饱身形长得瘦小,看起来不过三四岁的样子,加之常年逃跑练就的身姿敏捷,从狗洞逃生时,没人注意到。

迟羡跑了一整天来到泠州,才得知裴家出了大事,如今已全部获罪下狱。此后的事,迟羡只能从别人口中得知,他当时年岁太小了什么也做不到,只能一天一天地等,一点一点地听,直到裴家罪名坐实,满门抄斩。

裴家行刑那日,泠州下了一场大雨,迟羡坐在刑场外的墙边,浑身淋得湿透,仰望着天空。

他想,是老天知道裴家被冤枉,所以老天也落泪了。

许承宁从刑场走出的时候正瞧见了他。彼时他周围站满了泠州的官员,还有许多泠州百姓。他当着众人的面说:“虽然裴氏有罪,但裴延文收养流浪街头的孤儿的确是善举,这些尚年幼的孩子总该有个归处。”

他收留了几个在泠州乞讨为生的孤儿,一并带回了江南,其中就包括了迟羡。

但迟羡的心很小很小,装不下对第二人的忠诚。

他生命里的救世主只有一个,此后许多年,他的主人也只有一个。

许承宁并不知道,迟羡其实很早就得知,当年杜氏带人去院中屠杀那些孩子,正是许承宁授意所为。十九年间,他沉默寡言,尽心尽力地当孙齐铮与许承宁的狗,成为最忠心,也最得力的下属,取得两人的绝对信任。

这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生命力,若不是心中捏着为裴氏复仇的念想,他根本活不到今日。

旁人说他是好人坏人,有罪无罪,谁生谁死,他根本不在乎。他只知道他完成了自己的此生最大的念想。

迟羡将楚晴给的瓷瓶拿出来,并未打开,而是随手搁在床头的桌子上。他调整姿势再次躺下来,闭上眼睛时好像又回到了许多年前。

外面鸟语花香,琅琅书声,孩子们的欢笑打闹和夫子的斥责传来。阳光灿烂的午后,他懒洋洋地躺着睡觉,似乎一切都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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