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2 / 2)
谢澜安瞅他一眼,他便抿唇将视线移开,她瞥开眼,他再看回来。反正她不开口先问,这人便磨碾着自己的唇肉不说话。
谢澜安和少帝周旋了一早上,也没有这么烦的,她指尖敲了敲双腿交叠的膝盖,“有话就说。”
“女郎,”胤奚开口就是黏糊的哭腔,把谢澜安吓了一跳,他问:“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亏谢澜安昨夜见他举止若定,风范沉稳,还心夸他长进了,此时尘埃落定,怎么还活回去了?
她问谁说的,胤奚眼珠乌黑水润,“大郎君,他说陛下要拜女郎为少师,衰奴自是不配了……”
他说着,指尖小心搭在谢澜安垂落的衣袖上,蜷指勾住,轻轻的:“女郎,不要不要我。”
谢澜安
直头疼,大兄去趟会稽,怎么也有逗人玩的闲情逸致了?
那小皇帝的确结结实实地行了个弟子礼,眼下这样,谢澜安也不能提了。她捏着眉心说:“阿兄吓唬你,我不曾——”
话说一半,谢澜安反应过来,抖搂开袖子睨着胤奚:“又找打呢?”
还敢告大兄的状。
赖他这张天生纯良的脸,总让谢澜安一不留神就忘了,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四六不懂的小挽郎。
若胤奚连这点肯綮都看不透,她便真要清理门户了。
胤奚没有被拆穿的心虚,不折不挠地将手背塞到谢澜安掌心底下。他漫不经心垂睫的神态,竟学得两分谢澜安的影子,温驯而佻达。
“不骗女郎,衰奴害怕。”
谢策问他怕不怕,殊不知他怕的另有其处。
这个中秋月夜,他看着女郎威重令行,山河入她眉眼,覆手便可翻云,某个瞬间忽产生了一种不确定的念头:也许女郎骨子里的那片孤冷,根本不需要别人去暖。
惟其孤傲冷绝,才是她独一无二的气度与坚不可摧的盔甲。
只有无知的凡夫俗子,才会忧心天人不染七情六欲,在高处不胜寒。
胤奚怕这是真的,那么,他所有不堪一提的小心思,便都成了匍匐在高山下的蝼蚁。
他不怕做蝼蚁,他怕他渎神。
谢澜安的手心里不防蹭进一片温软,她眸光轻霎,随手捻了把那片腻脂般的皮肤。
熟稔地做完这动作,她自己愣了愣,又抬手无情拍开。
叛乱初平,城中处处有禁卫军戒严,挂着谢氏家徽的马车一路畅行无阻。
车停府门前,谢澜安才下车,盯着太学那边的允霜回来,低声与主子禀了一事。
谢澜安听说楚清鸢被谢演套着麻袋掳走了,不出所料地笑了笑。
想登青云梯,就要付出代价,他当初选择谢演,便该对那人刻薄狭隘的心性有所防备。
以为写出一篇檄文便能青云直上?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允霜是附耳与主子回报的,胤奚站在旁侧,只听到“太学……楚……演郎君……”几个字。
可女郎脸上的笑意,他看得清清楚楚。
那双星寒水冷的眸子里,分明泛出了愉悦。
胤奚轻轻捏掌。
他知道女郎针对外戚设局已有几个月之久,其中大部分事情,都按女郎计划的发展,唯有那个在太学写檄文的人,不是女郎安排的。
但她如此留意他吗?
胤奚面不改色地跟女郎进了家门。谢澜安看见一夜未睡还在紧守门庭的谢丰年,眉心舒散,拍了拍少年肩膀,向他交代了几句,说已无事了,安抚府内众人,让大家都去歇息。
胤奚看了眼女郎回房的身影,也回到自己房中。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完,又去湢室简单地冲洗一番。
而后他从换下的衣服中,摸出一张折叠工整的纸页,坐在书案前细细端详。
姓楚那人写的檄文。
好文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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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翱父子心事重重回到府内,王道真怀有一丝侥幸,问父亲:“陛下独留谢澜安在内堂,会不会是……瞧上她了?”
王翱沉声道:“瞧上倒好了!你看陛下像色令智昏的样子吗?他才经历过外戚之祸,怎可能让谢家变成第二个庾家。太后败了,陛下下一步,只怕要用谢澜安对付世家了……”
谢澜安做皇后有什么可怕的,皇后困于后宫,终其一生不过是一只金丝笼中雀。
王翱只怕,陛下今日公然拜谢澜安做少师是虚晃一招,若小皇帝铁了心将她安排进两省要位,才是棘手。
“阿父,我王家当如何是好?”王道真问。
“莫慌。”
王翱眯了眯眼眸,“世家扎在土里的根深着呢,凭谁想撬动,无非先要在田籍荫户上打开口子。庾、何倒了,谢、郗、卫、原投诚了,金陵城的这些世家在天子脚下是闹不动了,如此……便联络江左本土的大姓士族,与他们通个气。虎未成文,已现食牛之气,皇帝年纪轻轻,胃口却不小,眼下不同舟共济,更待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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