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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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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现在不过卯时三刻,天还没有亮,处处都透着寒凉与萧瑟。

“陛,陛下?”守在蕙心宫门口的宫女愣了一下,慌忙跪倒在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少女清脆的声音,立刻将蕙心宫晨间门的宁静打破。

“万岁”声接连响起,吵醒了屋檐下的寒鸦,扇动翅膀四散飞去。

听到外面的响动,兰妃慌忙披着狐皮大氅,从休息的后殿里走了出来,看清来人的样子,她不由大吃了一惊:“陛下,您……您快先进来。”

兰妃本想问他这一身血气是怎么回事,但看到谢不逢这冷冰冰的样子,还是立刻换了一个话题。

说完,兰妃立刻将门口的位置让了出来,再迅速回头对宫女吩咐道:“快去,倒一杯热茶,拿一身新衣。”

“是,娘娘!”

蕙心宫热闹了起来,宫人们纷纷去忙自己的事,并趁机离这位浑身煞气的陛下远远的。

谢不逢出生后不久,便与兰妃分开。

但知子莫若母,今日谢不逢来,兰妃非但不那么意外,甚至也能猜出几分原因所在。

——大抵是和文清辞最后那一指脱不了干系的。

兰妃将谢不逢带到了殿内。

从博山炉里溢出的淡淡香味,在瞬间门压下了谢不逢身上的浓重血腥气。

“陛下快先进来暖和暖和,现在离上朝的时间门还早。”

兰妃的话音刚一活下,听到外面的动静,谢孚尹也揉着眼睛,让奶妈抱了出来。

小姑娘原本还困着,看到来人是谢不逢后,立刻眼前一亮。

“哥哥!”谢孚尹开心地同他招手,随即示意奶娘将自己抱过来放在了地上。

整个太殊宫的人都知道,谢不逢放着奢华的宜光殿不住,非要住在从前的太医署里。

虽然不敢在明面上议论,但消息传来传去,竟也从传到了谢孚尹的耳边。

小姑娘不大理解这背后的弯弯绕绕,他只知道,哥哥住在文先生那个有兔子的小院里。

她忍不住轻轻扯了扯谢不逢的衣角,一脸期待地说:“那哥哥,我能和你一起去太医署里看看兔子吗?文先生之前说,我想看兔子,随时都可以过去……”

或许是因为谢不逢的脸色太冷,小姑娘说着说着,声音也变得弱了不少。

蕙心宫的气氛,在刹那间门凝重了下来。

尤其是抱谢孚尹来的奶妈,也在瞬间门屏住了呼吸。

……天呐,小殿下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怎么直接将“文先生”这三个字说出口了?

宫人们各个脸色苍白,甚至就连正倒茶的兰妃,手指都随之一顿。

殿里忽然安静了下来。

谢不逢身上的杀戾之气,显得愈发浓重。

有宫女忍不住向他衣摆看去,那里有些深色的印记。

曾负责浣衣

的她,一眼认出……那并非水渍,而是鲜血。()

谢不逢是带着一身血,来到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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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到这一点后,她的身体也不住地抖了起来。

冷风从殿外吹来,撩起了少年微卷的长发,将淡淡的血腥味,吹散至大殿的角角落落,直叫人不寒而栗。

兰妃缓缓放下手中茶盏,有些紧张地朝谢不逢看去。

少年缓缓垂下眼眸,望向谢孚尹。

“……”

小姑娘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眸中也不由露出了几分惧意。

一时间门,大殿内静的落针可闻。

“好。”

——好?

出乎意料的是,谢不逢非但没有生气,甚至在沉默半晌后,说出了今日来到这里的第一个字。

小孩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谢孚尹立刻开心了起来,就连困意也随之消失:“谢谢哥哥!孚尹就知道你会答应~”

说完这番话,她竟还抓着少年的手轻轻地晃了几下。

谢孚尹不但不怕谢不逢,甚至一副对他非常熟悉的样子。

若是放在往常,谢不逢不会理会一个小孩对自己的看法。

……但是刚刚,她却提起了“文先生”。

少年在庆功宴上时,就曾因此而起疑,彼时他便想问谢孚尹,文清辞是不是在她面前,说过自己什么,但却未能找到机会。

直至此时,谢不逢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期待与紧张,少年忍不住问:“你不怕我?”

“不怕!”谢孚尹一脸认真地摇了摇头,“文先生告诉孚尹,哥哥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也是个好哥哥。嗯……还是我们卫朝的英雄!”

谢孚尹早将这番话,深深地刻入了脑海。

谢不逢一问,她便有板有眼地说了出来。

原来自己在他的眼里,是一个……很好的人,是英雄。

一杯热茶在这个时候被送到谢不逢的手边,热气氤氲,逼得人鼻尖发酸。

少年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将茶捧在手中,他狂躁而不安的心,在这一刻终于宁静了下来。

痛苦与喜悦,在谢不逢的心脏里交缠。

像是细如牛毛的银针,轻轻地扎在了那里。

少年与他那个道貌岸然的父亲不一样。

谢不逢从来都不屑于做一个好人,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因为被如此评价,而生出无限的欢欣。

甚至在某个瞬间门,第一次压倒了痛苦与悲伤。

少年身上的戾气弱了许多。

他缓缓俯下身,如当年一样,轻轻地谢孚尹将抱在了怀里。

“文先生还说过什么吗?”他问。

“嗯……”小姑娘想了想,双眸突然一亮,“文先生还说,‘公主殿下要记得,大殿下也很爱您。’”

兰妃也不知道,文清辞竟然曾经给谢孚尹说过这样一番话。

() 刹那之间门,就连她也愣在了这里,眼圈刷的一下泛起了红。

兰妃的脑海中,不由浮现起了南巡路上的场景:

那日,文清辞不知道给谢不逢说了什么,少年犹豫片刻,缓缓向自己走来,接着张开双臂将谢孚尹抱在了怀中。

恍惚之间门,她似乎又嗅到了那日登诚府满是草木清香的暖风。

一滴清泪自兰妃的眼角坠了下来,她慌忙低头,遮掩自己的失态。

……稚嫩的童音在刻意模仿文清辞温柔的语调,谢不逢仿佛借着这句话,借着谢孚尹的眼睛,看到了彼时的文清辞。

他告诉谢孚尹,自己爱她。

谢孚尹将这句话,牢牢地记在了脑海中,给了自己超乎寻常的信任。

“怜取眼前人。”

还有最后颤抖着指向兰妃和谢孚尹的那只手……

这是谢不逢能借文清辞眼睛,看到的最后一点风景。

谢不逢终于慢慢摆脱疯狂,平静了下来。

像一抹游魂,寻到了暂居的躯壳。

……

当日谋反的恒新卫,被一个接一个处死。

废帝却始终不得一个痛快。

被关在刑部大牢最底层的他,一边被放血,一边被各种珍稀药材吊着命。

他身体大半泡在水里,日日被噩梦与幻觉所折磨。

清醒的时候,他愤恨于宫变的失败,大声诅咒着谢不逢。

陷入疯癫之时,则又生出幻觉,认为自己现在不在宫中,而是沉在了殷川大运河的河底。

冰冷的河水里藏着无数双手,正拼命地将他拽向地狱。

生不如死,应当如是。

这一切,谢不逢做得光明正大。

凡是路过刑部大牢的百姓,都能听到那撕心裂肺的咒骂与痛呼。

谢不逢不像废帝,完全不在意什么“身后贤名”。

手握军权的他,说话极有底气,不过几日,就将朝堂上那些看不顺眼的人全都处理了个干净。

而后谢不逢甚至又下达圣旨,命朝臣皆素服举哀,直到七七四十九日后,方可除丧。

此时,他与文清辞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雍都。

谁知他非但没有去管那些流言,甚至于变本加厉,要朝臣为那个太医守孝!

谢不逢独断专行,肆意妄为到了极致。

然而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敢表示异议。

雍都百官着素,丧钟阵阵。

这一幕奇景留在了无数人的记忆中,也被录入了卫朝的史册。

文清辞的离去,犹如一把刀,割走了谢不逢灵魂的一部分。

悲伤之余,他变得麻木又迷茫。

他听从理智处理政务,可余下的时间门,只剩一片空洞。

往后一阵子,谢不逢几乎天天早晨都会出现在蕙心宫里。

兰妃又惊又喜,像是要将这些年来所欠的母爱与关心,一起补回

来似的。

两人之间门也由一开始的沉默,变为了偶尔交谈上两句。

谢孚尹更是日日都要和谢不逢一起,去太医署里喂文清辞留下的兔子。

小家伙转眼就被一人养得白白胖胖。

可这短暂的平静,却使得谢不逢越发不安。

——如暴雨来临之前,宁静到了异常的空气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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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医谷,一棵巨大的桑树下凑满了人。

他们正挤在一起,兴奋地说着什么。

“……昨日我去松修府收买药材,你们猜我看到什么了?”一个药仆神秘兮兮地对身边人说。

“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一谷主的坟前围满了人!甚至就连松修知府也来祭拜了,简直是隆重至极!”那药仆的语气中,隐隐透出了几分兴奋,“他们说现在雍都的文武百官,上朝的时候均穿着孝服,就是在为坟里的人守丧。”

“甚至啊,刚刚继位的小皇帝,放着他的宫殿不住,整天窝在一谷主的小院里。”

“那一谷——”

“守什么丧?坟什么坟?整天围在这里说什么晦气话?”对面药仆的话还没有问完,便被一阵熟悉的声音打断,“往后不许在谷内提起这件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宋君然,咬牙切齿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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