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 60 章(1 / 2)
沈夜澜听说河州极有可能闹蝗灾一事,是那性子又淡又慢的二哥来信说的,虽没看信却已经将内容猜了个七八。
在他眼里,那天塌下来了,也只是算快塌下来而已。
所以这极有可能发生蝗灾,其实就是已经发生了,只是还不算严重罢了。
但还是决定先回府,看过信后再回衙门与诸位同僚商议。
那河州若是遭殃,南海郡也危险。
回到府里,才抬脚进入厅里,孟茯就将信笺递了上来,“二哥说好些地方已被蝗虫啃干净了,这到六七月份,少不得再繁殖一波秋蝗出来,到时候哪里还能剩下什么庄稼?趁着现在还不算严重,须得快些想法子。”
沈夜澜拿了信,一目十行,果然还他所料想的一样,“这个二哥,早些时候怎不来信?”这送信来的路上又是几天,只怕现在又严重了。
不免是有些担心孟茯的菜园子,若那蝗虫真过境来此,孟茯那菜园子只怕是一片菜叶子都剩不下,“你少操心他那边,还是先想想你这菜园子,趁着蝗虫还没来,想个办法才好。”
“不是还不算严重么?池塘里的那七千多只鸭子,找艘船运过去,放在田坝沟坎间,总是能捕食一些。”孟茯现在就等着沈夜澜点头了,她马上让玲珑去找卫如海安排,争取在天黑前将鸭子送到船上。
“鸭子?”沈夜澜显然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见孟茯表情认真,也不像是与自己开玩笑的样子,很不确定地问她:“你的意思是,让鸭子去抓蝗虫?”
孟茯点头,“是啊,正好我这些养鸭人都是河州祖籍,如今这些鸭子在他们的手里很是听话,到时候就由着他们赶过去,高山上是没得办法,但是这田坝平坦的地方,这鸭子每天可进食两次,一直鸭子一次少说也是要吃百来只呢。”
显然这治蝗虫的法子里,历来是没有用鸭子治理蝗虫的,沈夜澜仍旧是有些觉得不大可能。
“你确定真的能行?”于是他再度朝孟茯确认。
“当然行,你且让人赶紧先送去,早送到一天,就能吃一万多只蝗虫呢。”孟茯催促着他,一面喊了玲珑来吩咐。
玲珑听罢,“那正好,菜园子里好不容易有一只蚂蚱,也叫这些鸭子们追着吃,到河州那边正好叫它们一次吃个饱。”
鸭子治理蝗虫,沈夜澜还是不曾听说过,所以不敢将所有希望放在上面,而且就算真的能治理,可是这鸭子也上不得山,数量也才不过七千多只。
要治理蝗虫哪里足够?
所以还是要用原始的布网围杀和火烧。还有对付那些还跳得不远的幼虫,可开沟陷杀。
他当下便开始写书信给沈二哥,万千叮嘱,就怕他性子太淡,不将这此事放在心上。
孟茯在边上看了,“其实蝗虫油炸也好吃,比那猪油渣还要好吃,不过我观这河州老百姓们并不吃此物,所以他们应该不会主动去抓,如今全指望着官府处理。”
只是官府哪里有这么多人手精力?所以孟茯便与沈夜澜建议道:“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我觉得不如建议二哥,设个赏单,收购蝗虫尸体,比如十斤五斤能到衙门里兑换一二两银子,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老百姓们闲着也是闲着,大家一起出力,既然能消灭蝗虫,还能赚到银子,哪个还愿意躲在家里?”
沈夜澜听到她的建议,忍不住由衷朝孟茯赞赏道:“阿茯,你可真是我的贤内助。”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在心里细细算了一笔账,这赏出去的银子,绝对不会超过到时候受灾所花费的银子多。
因此立马写到信里。
孟茯叫他一夸,有些不好意思,“贤内助我肯定算不上?我目前能做的,也只是能勉强不拖你后腿罢了。”而且自己买地开设商栈和盘香工坊,说到底还是占了沈夜澜的好处。
借着他的名声,那些地痞流氓不敢来捣乱,官府也不敢为难拿捏,所以一切都顺顺当当的。
“你这样,已经没有几个人能比得过了。”沈夜澜有时候也忍不住想,是不是当初在看到她在烈阳底下拼命地救人,不顾闲言碎语。
那个时候,自己就心动了,就悸动了。
想娶她。
还是因为后来的相处中,看到她在逆境里一直积极地向上。
就好似那行走于黑暗中的人,哪怕手里只有小小一朵灯火,甚至到后来连那朵小小的灯火都没有了,她依旧没有放弃,拼命地走向白昼。
这样坚韧不拔的姑娘,他既心疼不忍,又佩服她的坚强。
孟茯坐在他桌前的椅子上,一手托着腮帮子,一手拿着墨条在砚台里磨着,“其实这闹蝗灾,倒也一点不意外,毕竟去年河州涠洲才发了大水。”应该早些做防备才是的。
沈夜澜听到她的话,收回思绪,目光落在自己书写的信笺上,“是该如此,只是去年这河州涠洲两个州府大小官员换了几次,哪个顾得上来留心这些事情。”
说到底,还是朝廷的缘故了。
也不晓得该说是陛下的问题,还是吏部问题。
不过现在追究这些压根都没有用了,当下之急,还是先解决这蝗灾之事,不然等着真严重起来,莫说是这整个南海郡要跟着遭殃,便是这整个南方,怕也逃脱不得了。
眼见信笺干了,立即放入信封之中,喊了谋事快些送到驿站,自己则起身去衙门。
孟茯跟在他身后,也要出去,不过她是去南城菜园子。
沈夜澜少不得要交代她几句:“这原本不是你的职责,你也不必太着急,鸭子装好了,打发人送到码头边就好,我让人去接洽。”
孟茯自是应了。
等她到南城这边的时候,卫如海已经将那原本准备用来装鸡的新竹笼都拿来了出来,此刻正打发着长工们直接用驴车拉到菜园子那池塘边去。
菜园子里如今也修筑了几条大马路,方便运输蔬菜和鸡粪水,所以十分方便。
卫如海见孟茯来了,便引着她到池塘边去,但见负责养鸭子的养鸭人们已经在赶着鸭子进笼子了。
但见笼子摆在前面的草地上,鸭子们在养鸭人的口哨声里,竟然排着队自己进笼子。
孟茯见此景,不免是忍不住称奇,“他们也太了不起了吧?如何训练出来的?”
“俗话说的好,这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夫人您运气好,这手下的养鸭人都是养鸭状元。”卫如海也十分好奇他们是如何驯服鸭子的。
一面同孟茯说道:“那衙门里的王大人上次来菜园子里时,见识了一回,有意想管他们讨要这驯养鸭子的法子,编写进他的大齐农牧术里,不过后来一想,到底是人家祖传的手艺,若到时候人人都学会了,人家又靠什么吃饭。”
自古以来,就有这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一事。所以那些真正的手艺瑰宝才会在这时光岁月里断了流传。
就拿这医术来说,几乎都是父传子,子又传孙。
可若是遇着没儿子的,便是收了两三个徒弟,始终是舍不得将那压箱底的本事传给他们,就怕是丢了祖上的传承。
然后这些医术便只能逐渐被带入坟墓之中,到了往后哪里还有什么精髓?
只是那些个皮毛到处流传罢了。
这让孟茯想到了自己的那个世界里,原本博大精深的中医,可因为一代一代的流传而逐渐削弱,后来又有这白话文推广,那些文言文的黄帝内经,再翻译出来,到底是有些变了味。
而这医术,却又不得有半丝偏差,不然失之毫厘,就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了。
所以孟茯想,若是养鸭人能将这技术公开交流,再好不过了。
不过这根本就不现实,这里不可能申请什么专利,他们真将这法子传了出去,别人用了也不见得会付给他们专利银子。
于是便作罢了。
但见这空笼子一车一车拉过来,很快便又被装满,然后将装着鸭子的笼子抬上马车,拉着就往码头去。
养鸭人们祖祖辈辈都是养鸭子的,当然晓得这鸭子能吃蝗虫,只是从前各家手里便是多,也最多一两百只罢了,成不得事,反而遇到那大群的蝗虫,遭架不住反而要遭殃。
但是孟茯这里是七千多只,不是七十七百。
放出去一口气就能吃下数万只蝗虫,到时候只怕还会成了那大杀四方的鸭子大军呢!
所以这些个养鸭人们听说要送去河州他们老家里治理蝗灾,自然是积极不已。
七千多只鸭子,一直装到下午左右,才全部装完,直接送到船上去。
又备了这三四天的粮食,便直接启程去往河州了。
这么多鸭子拉了许多车,穿过这半个南海城到码头边上,少不得是引人注目了。
先前老百姓们以为是要出栏了,可觉得还有些小。
细细打听之下,竟然是去河州帮忙治理蝗灾,不免是觉得好笑,鸭子怎么还能治理蝗灾了?
所以一个个都好奇不已,甚至还有那好事者为此专门开了赌盘。
当然大部份的人都赌了鸭子一无所获。
也有那觉得新奇,又算是看在孟茯面上押了她几个银子的。
孟茯晓得后,也有些手痒痒的,“朝廷命官的家属可以参与么?这算是聚众赌博?”
玲珑对孟茯的十分崇拜信任的,孟茯既然是鸭子可以治理蝗灾,那么肯定错不了。早就想去押银子,所以听到孟茯的话,“这南海郡,通判也没得,就咱们三公子这个知州最大,您就押两个银子怎么了,您要是不方便出面,让我去。”
孟茯听了,还真给她五百两银子。
书香和剑香听说了,也去放了些银子。
卫家夫妻俩晓得了,虽不知道鸭子到底有没有那本事,能为河州蝗灾一事出力,但为了给孟茯挣面子,夫妻俩连带着岳父岳母,合计押了两百两银子。
然后这赌盘就越开越大,赌鸭子能治理蝗灾的人也越来越多。
到最后竟然不相上下。
声势如此浩大,衙门里哪里还能瞒得住?但到底是有几分包庇之心,又见这一次河州涠洲以及这南海城本地人们头一次这么热闹,弄得比过年还要热闹,大家也和睦,因此衙门这边就没吱声。
主要各位大人家的家属们,也往里投了不少银子,因此大家都相互默契地不提此事。
就好似两耳失聪,不知此事一般。
而沈夜澜这个时候,也去了石头县。
那边的第一批衣甲和武器都要出来了,因为是他专门请来的铸剑师,所以这炼铁是反反复复好几次,才达到了他的标准。
是搞得下面的人怨声载道的,但这衣甲和武器事关将士们的性命,精益求精自然是好。
沈夜澜几番几次,好不容易将下面的人说服,老老实实按照这铸剑师的要求将精铁炼造出来。
眼下这第一批衣甲武器打造出来,马上就到市场上买些刀具武器来做实验。
待见到这新锻造出来的武器,一刀能将市面上买回来的武器砍断,才彻底将下面的这些人折服。
然不必沈夜澜多说一句,各自带着手底下的人兢兢业业地按照铸剑师的要求炼铁。
劳累是劳累了些,但这打造出来的精铁质量摆在那里,他们的一切努力都值得了。
话说这铸剑师本在江湖是上就是鼎鼎有名的锻造大师独孤长月,他家祖上原本就是做这一行的,到了他父母那一代,已经是名震八方。
只是可惜树大招风,独孤家因拒绝了一位皇子的非分要求,没有替他打造出什么绝世好剑,然后因此遭了灭门之祸,好在独孤长月自小就养在寺庙里,独孤被灭门后,他就直接遁入了空门,做了十几年的和尚,才又开始重新拿起铁锤锻造。
想是因为那主持师父觉得他一直没放下家仇之恨,所以一直没有给赐给他法号。
他与皇室是有仇的,这朝廷这天下又是皇室的。
若不是沈夜澜的关系,他怎么可能给朝廷卖命?
但见独孤长月长身而立,白色的袈裟下面是雪白的僧衣在海风里猎猎作响,单手持着一串精铁念珠,脚尖似沾在那竹亭顶端,带着几分妖冶的面容上,狭长的凤眸微微扬起,“怎样,你可还满意?”
竹亭外的小院子里,十几只箱子里,齐齐摆满了银光闪亮的甲衣和武器。
沈夜澜神情兴奋,“这一次算我欠了你的大人情!”
“嘁!”独孤长月听到他的话,有些不屑。脚底猛地一弹,自竹亭顶端跳了下来,却还依旧保持着手持念珠的佛陀模样,稳稳当当地落在沈夜澜身旁,带着几分邪气的眼睛往沈夜澜身上瞟了几眼,仍旧是满脸的嫌弃之色:“这朝廷的官有什么可做的?处处条条框框,还不如从前那般潇洒,阿弥陀佛,贫僧实在不知你所求为何?”
所求什么?疆土归来,海晏河清!
沈夜澜脸上浮着笑容,耸了耸肩膀,“你只管念你的经,操我这闲心作甚?”末了,侧头朝看起来还真像一本正经再念经的独孤长月:“不过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办。”
独孤长月自以为是出家人不杀生,但是家仇不可不报。
他不杀生,那这一场交易,便是沈夜澜帮他报。
“我倒不着急,反正贫僧有生之年能看到就可。”其实他也就是怕沈夜澜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替他家报仇后全身而退罢了。
他独孤家的仇人,身份尊贵。
“这一次,多谢了。”今日看到这些武器甲衣的厉害之处后,到了现在沈夜澜心里还是忍不住激动,所以对这独孤长月是真心感激。
他虽口中一直厌恶朝廷,可是他替朝廷这些将士们打造出来的甲衣武器,足可以证明,他心中的恩怨是分明的。
“你成亲后,变得好生啰嗦!”他似乎很厌烦沈夜澜,甩着白色的袈裟,转身潇潇洒洒地走了。
只是走了没几步,忽然又停下脚步,转身问着沈夜澜,“值得么?就这朝廷?”还不晓得沈夜澜为这南海城,欠了多少人情在外。
没有到最后,哪里晓得值不值得?所以这个问题沈夜澜没有办法回答。
但是沈夜澜自从决定后,他便从来没有后悔过。
因为孟茯一直在他的身边,她开垦菜园子,为的不是想要赚银子。与时隐之和司马少熏一起合伙建造商栈亦是如此。
这一路上,有她一起并肩前行,还有何惧?
即便,最后朝廷让他们失望了,可这走来的过程里,所帮助过的百姓们,却是不作假的。
他们的日子,是真的好起来了。
所以沈夜澜只是笑了笑,便让人将东西收起来,立马让人护送到南海城去。
而他还要继续在这里等着下一批。
最多也就是四五天的时间罢了。
南海城里他不在,一切仍旧井井有条,街上越来越热闹,书院附近又重新开设了几家书斋。
孟茯带着萱儿进去逛,看着卖的书本也不单一只是专供读书人,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就想给兰若买几本菜谱。
没曾想玲珑却在门口跟着从隔壁串门回来的掌柜聊起来了。
原来这竟然是沈家的铺子。
掌柜的忙上来给孟茯行礼,叫了声三少夫人,晓得她要寻几本菜谱,便亲自挑了几本送给她。
可孟茯哪里好白拿,生意是沈家的,又不是沈夜澜一个人的,以免叫人闲话,所以还是留了银子。
那掌柜的见柜台上的银子,无奈地摇头收了起来,又同身后柜台里啃着鸡腿的儿子说道:“我瞧这三少夫人是极好的,城里百姓提起她都是赞叹不已,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虽都是出生名门,可在外也没有她这样的好名声。往后族里那些人在起哄,你莫要参与。”
他儿子沈胖胖长得胖嘟嘟的,一个人险些将那柜台里填满了,听到他的话,“爹你不是说耳听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么?”
气得掌柜隔着这柜台,一个耳刮子往他头上拍去,“你个没脑壳的,老子是说过这话,可你不晓得从小事就能看出一个人的为人么?那几本菜铺值几个钱?”
可孟茯留了银子,还道了谢。
沈胖胖听到这话,仔细想了想,“好像也是哦,从前族里别的夫人们来拿书,爹你谦虚一句,她们就真给拿走不给银子了,回头叫你自己补上亏空。”然后嘟着嘴道:“都怪你爹你想做这老好人,害得咱家这么多年,没能攒到嫁妆,将妹妹嫁出去。”
“放屁,明明是叫你吃穷的,你还怪老子吃。”沈掌柜一把将鸡腿给抢了过来。
又说这里父子俩贫嘴,从书斋里出去的孟茯则问着玲珑:“这书院附近,多少家书斋是沈家开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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