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完结篇 十(二合一)(1 / 2)
他身上的羽衣谢书辞从未见过,那样神圣庄重的小瞎子,谢书辞也同样没有见过。
小瞎子穿着那身羽衣,头顶星冠,额间一抹圣子烙印,即使双腿被铁链所束缚,他依旧如同不幸落难的天神一般,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些敬畏之心。
这是谢书辞第一次感受到他的圣子身份,那样的庄严肃穆,让人不敢对他造次,在他面前仿佛大声说话都会变成一种罪过。
可是这样的小瞎子离他好遥远,好似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人一般。
他冷漠得如同一座雕塑,双目直直看着前方,好似世间万物没有任何东西能进入他的眼睛,就像一座……冰冷的佛像。
随着囚车不断接近,谢书辞看到了陌生的小瞎子腰间仍然悬挂着他熟悉的那一串青色的铃铛。
铃铛互相碰撞,清脆的异响此时却如同奔雷一般在谢书辞耳边回荡。
“谢安……”谢书辞张了张口,无声地呢喃出两个字来。
明明清楚自己顶着易容后的样貌,也同样清楚谢安没有任何关于自己的记忆,他仍然希望那双麻木空洞的眼睛能再次朝他投来熟悉的目光。
不知不觉间,谢书辞早已泪流满面。
他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眼睁睁地看着坐在囚车上的谢安从自己面前经过,自始至终,他的那双麻木冰冷的眼睛都没有看向别处,仿佛他只是一具看空壳子,空洞得让人心疼。
到是走在囚车前方的司空业注意到了人群中的楚归意和楚闻风,他朝楚归意两人眨了下眼睛,算是打招呼,似乎并没有认出谢书辞来。
随着囚车不断走远,街道两边的人如同天神的信徒一般,虔诚地注视着囚车上的天道圣子,直到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视线当中。
即使在场众人都清楚,这位天道圣子忤逆天道,修了杀戮道与天道作对,可在这样的他面前,他们仍然无法控制地对他产生敬畏。
“书辞……”
谢书辞双腿有些发软,楚归意回身用手掌托住他的身体,低声唤道。
谢书辞半个身体的力气压在楚归意臂弯中,那样的小瞎子太令人觉得陌生,谢书辞甚至能想象到,在父亲惨死之前,这就是谢安真正的样子,那样的封闭和遥远。
谢书辞不明白,明明两日后的仙门大选就要将他当众处死,为什么在游街的时候,还要将他套在天道圣子的壳子里,是因为要向世人证明,天道是绝对不可以忤逆的吗?可是在出生之前,谢安有想过自己要承担天道的鸿运吗?
他连选择自己怎么活下去的权力都没有吗?
看着这样的谢安,谢书辞彻底明白他为什么要违抗天命,为什么要执意修成杀戮道,连一条后路都不留给自己。
这样的天道,肆意玩弄着世人,实在太令人恶心了!
而随着车轮不断转动响起的铃铛声,好像是这孤寂虚伪的天地中,唯一的一抹真实。
为了避免引起他人的注意,连累到楚家,谢书辞给自己换了一身装束,继续跟着囚车向前移动,他不知道自己和谢安的前路如何,他只是想趁机多看两眼,要把这个人刻进心肺里,要永远记住他的模样。
“啧……这就是天道圣子?”
“天道就这么成了笑话?”
“他还有资格穿这身衣服?戴这顶星冠?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既然是游街示众,怎么能让他干干净净地回去呢?”
谢书辞藏在人群中间,忽然听见前方传来毫无顾及的交谈声,他抬头向前看去,发现是殷家的一众弟子,他们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一个砚台,正准备往谢安身上抛去墨水,谢书辞曾听人提起过,这东西叫墨归砚,墨水一旦沾上几乎不能擦掉,谢书辞在后面狠狠剜了他们一眼,一群傻逼!
“啪——”
在众人愣神的空档,一位殷家弟子已经将手里的墨水狠狠向谢安洒了过去,谢书辞心中一紧,正想用灵力阻止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僵在了原地,仿佛有什么东西深深将他的身体嵌入地面,动弹不得。
是谁?
谢书辞惊愕地看向周围,并没有发现任何气息靠近自己,为什么他会突然动不了了?与此同时,他明显感觉到双腿传来一阵刺痛,他越是像要迈开脚步,那股疼痛就越是强烈。
到底是谁?
谢书辞努力想挣脱桎梏,却任凭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洒出的墨渍还没来得及靠近谢安,就被一层气浪隔绝在了半空。
那个冷漠得如同雕像的男人终于有了反应。
在众人的视线中,他长睫如同蝉翼般缓缓颤动,最后抬眼朝路边的殷家弟子看了过去。
他的眸子尽管古井无波,可接触到他的目光,殷家弟子仿佛喉间抵着一把尖刀,顿时屏息凝神,浑身僵硬,仿佛自己稍微动一下,就会被喉间无形的刀刃瞬间毙命。
那人咽了口唾沫,惊恐地看着囚车上的天道圣子,怎么会?他怎么会敢在这里动手呢?除非他真的不要命了……
就在下一刻,天道圣子眼中闪过一丝猩芒,一道红色剑光凭空出现,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一声惨叫,众人汗毛竖立,又惊又惧地朝殷家弟子看了过去,只见那人已被凭空一剑横断金丹,身体瞬间瘫软了下去。
天道圣子淡然收回视线,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若这位天道圣子在乎自己的性命,又何必修杀戮道呢?
总有蠢货认不清这一点。
“萧寻!你竟敢杀我殷家弟子!”
几名殷家弟子上
前挡住囚车的去路,气得双眼通红,堂堂殷家弟子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反手之力地被杀害,他们肉眼甚至都没有看见萧寻是怎么出剑的,此事若传出去,他们殷家岂不是要遭人耻笑。
“你们想做什么?”司空信冷冷看着挡在囚车前的几位殷家弟子。
“殷家疯了吧?在修真界里四处撒野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在司命阁的人面前撒野?”
“你们可是看到了,萧寻当众杀害了我们殷家的弟子!难道我们还不能讨个说法吗?”
旁人惊讶于殷家的大胆,不由抱上几分看好戏的心思。
桎梏在谢书辞身上的东西忽然消失了,他重重喘息一声,恢复了行动能力。
尽管他恢复行动能力后,第一时间观察周围,却依旧没有察觉到任何蛛丝马迹。
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对他做了什么?
司空业笑眯眯地看着殷家弟子,问道:“可曾看到是谁动的手?
殷家弟子脸色一白,他们当然没有看见,可以说在场众人没有一个人看见萧寻是怎么动的手,只看见在他一个眼神间,殷家那位弟子就被一刀横断了金丹,瞬间气绝身亡。
司空业嗤笑一声,说:“如果没有看见,那就滚开,不要耽误我们继续游街。”
“你们……”
“让俺来!”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爆出一声怒吼,一位手持大斧的壮汉从天而降,直接一斧头劈开了前面的道路,殷家弟子躲避不及,被斧头带起的气浪掀飞数丈之远,地面扬起一大片灰尘,司空业两人不禁闷声咳了起来。
“柳大壮!”司空信愠怒地瞪向突然出现的壮汉。
柳大壮享受着旁人惊愕的视线,将斧头往肩膀上一抗,“谁敢在老子面前撒野?啊?”
“滚!”司空信从后面踹了他一脚。
等空中灰尘散去,司空业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指了指身后的囚车,叹息道:“大壮兄弟,这回你可闯祸咯。”
灰尘散去后,众人才看到原本被铁链拴住双腿困在囚车上的萧寻已经消失不见,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逃之夭夭了。
“萧寻逃走了?”
“糟了,居然让萧寻逃走了!”
司空信猛地一回头,“糟了!”
柳大壮脸色也白了几分,“我滴个乖乖!人呢?不是说不会逃走的吗?”
司空业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膀,他本来就是凑热闹的,对萧寻被抓的事一点不上心,“哎呀,小信,你说这回我们怎么向司命阁交待呢?”
司空信瞪了眼自家兄长,高声道:“殷家弟子,你们阻拦游街一行,直接导致萧寻趁机逃走,此事我会如实上报司命阁。”
被柳大壮一斧头劈开的殷家弟子倒在地上面如土色。
然而在柳大壮出现的一瞬间,谢书辞脸上的震惊还没来得及散去,身体就被一道疾风卷进旁边阴暗的小巷子里。
他的身体根本不受控制,眼前的事物也有些模糊,直到后背狠狠撞在了墙上,谢书辞的身体才静止下来,并且因为巨大的撞击力,让他的内脏受到挤压,一口鲜血瞬间喷了出来。
“咳……”谢书辞捂着胸膛半跪下来,他警惕地看向周围,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捏成拳头,沉声道:“什么人?”
四周一片漆黑,回应他的只有空中呼啸的寒风,以及天空几乎停止掉落的雪花。
谢书辞感觉到危险气息正在逼近,可是他的四肢像被灌铅一般,沉重得要命,在疾风地压制下,仅仅是一个抬头的动作,就让他觉得十分困难。
难道他的身份被发现了吗?幸好在和楚归意他们分开前,谢书辞特意换下了楚家弟子服,不然以楚家弟子的身份被抓住那就糟糕了。
面对未知的危险,谢书辞并不再觉得恐惧,他甚至认为被他们抓住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说不定他会被关押在和谢安同样的地方。
所以谢书辞干脆放弃挣扎,他脱力地坐在地上,后背抵靠着墙壁,轻轻喘了两口气,等待着隐藏在黑暗中的危险向自己靠近。
可随着那道危险不断靠近,谢书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居然听到了风中隐约传来熟悉的铃铛声音。
“谁……”
听着那道铃铛声音,谢书辞迷茫地喃喃道。
一道极轻的脚步声在空无一人的暗巷中响起,明明身边呼啸的风像鬼魅的叫喊一般摄人心魄,可那道若有似无的脚步声却清晰得像每一步都踩在谢书辞耳边,让他根本无法忽略。
“叮当——”
清脆的铃铛声在谢书辞面前停了下来。
谢书辞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整个身体瞬间僵硬了下来,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黑暗中的那道身影,在一片墨色中,他浑身上下如同雪花一般的颜色,静静伫立在谢书辞面前,良久没有任何动作。
谢书辞如同被夺取了呼吸一般,目不转睛地看着黑暗中的身影,却怎么也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慢慢的,那道身影弯下腰来,一只冰凉的手掌抵在谢书辞脸颊上,瞬间瓦解了他脸上的易容术。
那只手没有停顿,拂过谢书辞嘴角的血渍,逐渐向下移动,最终掐住了他脆弱的脖颈。
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让谢书辞发出一声闷哼,可那只手并没有放松,反而越来越重,仿佛要将他的脖子活生生地掐断一般。
谢书辞下意识握住那人的手臂,月色实在太浓,暗巷中没有任何光线,他只感觉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正如狼似虎地看着自己。
“咳……”谢书辞想伸手去摸摸他的脸,可手伸到半空,立刻被他的另一只手截下。
他一手卡住谢书辞的脖子,一手死死攥着谢书辞的手腕。
谢书辞从他身上感觉到了浓浓的怒火,就算下一刻他会直接掐死自己,谢书辞也不觉得意外。
那人不断地压低身体,向谢书辞靠近,谢书辞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浅笑,即便脖子还在他的手心里,依旧向他靠近,直到他低沉的呼吸喷洒在自己脸上时,谢书辞凑到他唇边,轻轻印了一下,费力地说:“我好想你呀。”
“谢、书、辞。”
谢书辞听见那人从牙缝里挤出自己的名字,心脏好似被重重捶了一拳,疼得他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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