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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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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肉。

每当我听见这些,都总能感到悲伤。主,你听。战争把所有人都变成了鬼。明明这一切发生之前他还能吃到兔子肉,可现在却已经要为喝到一碗热米汤而感到幸福。我们原本有家,但现在却站在了别人的故乡上,脚下踩着被轰炸击碎的灵魂……你听见了吗。那些士兵是真心要杀人吗,他们真的觉得自己是荣耀的吗?你看他们那大多数时候的样子——走着神的,连用刺刀或子弹把人刺穿都不能让他们回过神来——不知道为何而战,莫名其妙来到别人土地上喊着胜利的人,就是这个样子。

主,你明明,是能看到的吧。

然而这些悲哀的感慨没有任何作用。我们就这样整夜整夜地站着,一晚上就能冻死两三个人。那孩子总是执意要站在外围,我和太宰治只能悄悄把他围起来一点,尽可能免得他倒下。后来年轻的士兵走了,换来一个年老许多的士兵,灰胡子,神色茫茫。如果摘下那佩着军徽的帽子,他和我们没有任何区别。大概他也同样如此觉得,于是刻意移开视线,悄悄打着手势,指挥我们走到了仓库的后面——那里多少能避开一点风雪,不多,但足以濒临失温的我们缓过一口气。人群窸窣地发出些像是感谢的声音,可他只是转过头去,再不看我们。

我多么想对他说点什么,哪怕只是两相无言。然而那夜结束后,当我再见到他,竟然已经是在那辆用于处理尸体的推车上。他就仰躺在那,身上还压着些别的身体。匆匆一瞥,我仅能看清了那双没能合上的眼睛,它们已经浑浊结冰了,冷冷的灰蓝色。

我没敢告诉太宰治。但太宰治大概是知道的。

人已越来越少,冻死的,失血而死的,终于经不住屈辱自尽的。跪下求饶的和随便指认一个人妄图蒙混过关的全部被当作了笑话,然后跟其他人以同样的死法消失在了风雪中。我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相识十数天的人一个个消失。有的人被推搡着从我面前经过,我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脸;有的人发了疯,跌倒在我身旁,然后又被强行拖走。那孩子已经完全木了似的,怔怔地站着,不吭声,也不动,好像那刀仅仅是砍在了一头羊身上;我依然无声地立在那里,可我很清楚地知道我是崩溃的。然而即便我和太宰治就这样肩并肩地站着,也依旧什么都不能说。我多想嘶吼,多想质问,多想直接大步走出人群,高声说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放走他们。然而不可以。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我们还没有收到国木田独步传回来的讯息。一旦在这之前暴露,所有的牺牲将瞬间失去意义,变成一场彻头彻尾的自我感动;一旦在这之前暴露,造成的伤亡将比死去俘虏的人数要多出上百倍,上千倍,这一整条防线都将直接沦为敌军的战线。而太宰治,只会比我更清楚此刻焊死在这个位置上的重要性。

到第二天夜晚时,人已只剩下了一半。

士兵再次赶出了五个人,那孩子,被拽出去了。那士兵宣布在最短时间内两两抱团,而落单的那个,也将成为今晚第一个牺牲品。所有人的面容都是死灰色的,浸着冰雪。我仿佛有点忘记了该怎么呼吸。是要张开嘴吗,还是只靠鼻子就已经足够?不,都不对。否则我绝不至于因为缺氧而眼前泛起阵阵黑雾。太宰治把头低下去了,于是好像突然全世界就只剩下了我,只剩了我——看着那个士兵将这当成了一场多么有趣的游戏,甚至于竟然可以笑出声来,扛着枪,慢慢地踱到果不其然落了单的那孩子的面前。他起初还是站直着的,然而士兵越是靠近他便越是佝偻,越靠近他便越是弯下脊骨,最后竟哆嗦地砰一声跪倒在地上,眼泪和鼻涕哗哗地流着,又很快被冻住,就这么结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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