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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皇天历象与时新(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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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蹈很快就到了最后一小节,汝阳王也只是喘息略有急促而已,甚至还有馀暇看一眼那抓耳挠腮丶诗仍未久的张岱一眼。

可是当汝阳王视线转过去时,却看见张岱早已经搁笔,正自坐在案后笑吟吟的望着自己舞蹈。他的诗已经写完了?

尽管汝阳王这舞蹈已经是熟能生巧,但柘枝舞后半段节奏实在太快了,这一分神的缘故,他仍不免踩空几个节拍,等到醒悟过来再想追回时,动作就不免凌乱变形,大失水准。

好在这会儿众人注意力早已经不在他的身上,就连圣人都收回欣赏舞蹈的视线,望向摆在案上墨迹未乾的纸张上面,眸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又过片刻,舞曲终于终了,汝阳王也收势立定下来。然而本来还一脸从容淡定的张岱却微微变色,忽然又拿起笔来在纸上涂抹改写一番。

「停笔丶停笔!舞罢诗毕,王已立定,张氏子竟还持笔,你输了!」

殿中几名宗室子弟看到这一幕,纷纷指着张岱大声喝止道。

张岱只是修改几笔后便又停下来,便对诸皇子丶王子们的叫嚷声,他又微笑道:「此日应制助兴而已,岂敢妄想能胜于贵胄,我的确是输了,不敢狡辩。」

这种事本就没有什麽竞争的意义,张岱本身也只是被赶鸭子上架,他的目的也不在于去打脸汝阳王,而是另有深意,所以便乾脆主动认输。

相对于执着输赢的宗室少辈们,圣人和其他人则更关心张岱诗作如何。汝阳王舞还未竟,张岱诗作便已完成,他们也都看在眼里,舞停之后则只是略作修改,以此而纠结输赢本来就意义不大。

圣人并没有开口发言,只是抬手示意侍者将张岱的诗作呈送上来,入眼先见诗题是《奉和圣制新春》,接下来便是诗作的内容:「斗柄东回六合春,皇天历象与时新。铜壶瑞气延疏漏,青辂祥风绕画轮……」

这是一首当下并不常见的六韵十二句的七言排律,单单这一题材便足以令人称异。

律诗的音律章法工密严谨丶一如军法,这一首排律虽然较之七律只多出两句一联,但若想要诗作整体工整得体,难度较之单纯的七律几乎倍增。

张岱在一首舞曲的时间内便构思落笔,写成一篇七言排律,即便不考虑内容如何,单单只是文字堆砌形成排律,都展现出其非凡的格律功底。

这一首诗作通篇一气呵成,章辞典雅丶对仗工整,歌颂明主盛世丶庆贺新春佳节,实为应制诗中的上品之作。若非张岱就是在自己眼皮底下构思落笔写成,圣人甚至都不敢相信竟是这麽短时间内便写成的诗作!

不过很快圣人的注意力便被纸张上被涂抹的墨痕所吸引住,由于落笔仓促丶晕染不足,因此原本的字体轮廓也依稀可见。

因为有了这样一个修改,使得这纸张卷面被涂黑一片,仿佛白璧上一个极大的瑕疵,让人遗憾又惋惜。

而当圣人细细看去时,便发现被涂改的乃是第二句诗的第一个字,原本是一个「尧」字,尧天历象与时新,而在经过涂改后,成为了如今的「皇天」。

圣人稍作品味,陡地眸光一亮,眉梢也扬了一扬,垂首深深看了张岱一眼,然后神情又恢复了波澜不惊,转将这一篇诗作递给宁王,口中笑语道:「请大哥赏析这小子拙作。」

张岱也将圣人的神情变化收于眼底,心内则是微微一乐,心知自己这次是对圣心猜度准确,写进了皇帝心坎里。

「尧天舜日」是一个典故,用以称颂帝王盛德与天下太平,但是在盛唐又有一层寓意,讲的是圣人以功履极丶宁王则退位让贤。所谓「副储者,天下之公器,时平则先嫡长,国难则归有功」。

当今圣人以唐隆政变讨伐韦氏有功,因此得以被立为嗣,宁王作为睿宗嫡长子,则仍屈居臣班。因此圣人对宁王一直礼遇有加,终其一生礼遇不改,甚至宁王死后都被追册为让皇帝,以褒其德。

大唐政坛上也一直弥漫着这种认知与氛围,像是张说在其诗作《奉和圣制过宁王宅应制》当中,就有诗作「帝尧敦族礼,王季友兄心」之句。

帝尧乃是帝喾之子,初封陶唐,因其兄帝挚不善,于是便推位让尧。王季则是指的周先祖季历,季历虽少却贤,并生贤子姬昌,其兄太伯丶仲雍便逃出其国,断发文身以让季历,遂有周世大昌。

两条典故都是说的择嗣以贤丶兄友弟恭,美化圣人得位,同时夸赞宁王仁德谦逊。

然而张岱在抄写晏殊这一首应制诗的时候,却特意涂抹掉其中「尧天」字眼,代之以「皇天」,皇天历象与时新!

他就是在向皇帝表明,老子是新新大唐人,别来帝挚丶太伯避位让贤那一套陈词滥调,宁王在我这里屁都不算一个!当今圣人就是天命所归丶人望所聚,当之无愧的大唐至尊天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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