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跨过星系的决定（2 / 2）

“外公，我们打算……下周动身，去莓波星系。”

外公合上相册，眼神没有看她，只轻声问：“你决定了？”

她点头：“那边的医疗系统更完善，对孕妇的健康设施也有支持。我们会有一套独立的居所，灰已经提前做好环境评估了。”

“你去我不拦你。”外公沉默了一下，语气忽然变得沉重，“但你让我这个糟老头子也跟你去，我是不同意的。”

蓝晞怔住，呼吸乱了起来，她焦急得眉头不禁蹙起：“外公，那里会有比地球更好的治疗条件，气候也温和，医疗监护是全天候的，您去那边会生活得比这里好——”

“我知道的。”外公忽然打断她，眼里多了一丝复杂，“你外公打小就在这片地上长大，你妈在这里出生，你妈和你外婆在这里长眠。若我走了，她们怎么办，我这把老骨头还有可能回来吗。”

蓝晞一下子哽住了。

良久，她才低声开口：“我知道您舍不得，可外公……我也怕您留下来，没人照顾。”

她的声音开始颤抖：“我怕有一天，我在星际另一边，连您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空气沉重到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外公，我们一定还会一起经历很多很多美好的事的。”她红着眼睛继续，“我只是想换一个更适合我们一家人活下去的地方。我想孩子出生时，外公在身边；我想他会记得，外公也曾牵过他的手，给他讲在地球的故事。”

外公望着她，沉默许久，终于轻轻叹了一口气：“我老了，但不傻。”

房间内片刻的寂静，两人调整说话的节奏，平复了彼此的呼吸。

外公拿着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些许口渴的嗓子，“你不说我也知道，哪怕我不去，你们还是会走。”

蓝晞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既然如此，”外公缓缓说道，抬起手，轻轻按住她的手背，“那我也不能再留你们太多牵挂。”

就在这时，言一舟提着外公的换洗衣物，走进门来。他脚步沉稳，神色凝重。他笔直地坐在外公面前，沏了一杯热茶，毕恭毕敬地短刀外公面前，微微一顿，

“请允许我接您和蓝晞一起前往莓波星系。”

他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却带着从未有过的郑重和诚恳，“不仅是为了蓝晞的安心，也是为了我想成为她家人的证明。”

外公看着眼前这个总是沉静冷峻的男人，终于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你小子啊……”他摇头笑骂了一句，缓缓闭上眼睛，“你们啊，既然决定了，我就放心把这把老骨头也交给你们。”

蓝晞用力握住外公的手，眼里泪光闪动，却终于安心了。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家的形式也许会变，但家的温度，不会变。

搬家的日子定在一个清晨。

天还未亮，天空是一片深灰，像极了蓝晞这几日里交织的情绪——不舍丶紧张丶还有一点难以言说的期待。

房间里箱子已经打包妥当，灰早早就将最后一批行李传送至言一舟专属的星际居所。它乖巧地站立在门边，自己静静地尽量隐藏自己的气息。

外公穿着一身灰蓝色的中式长衫，坐在轮椅上，怀里抱着一罐茶叶罐。那是他年轻时最爱的老乌龙，带不走院子，就带一罐茶香。他没有说话，只是眯着眼看着院子里早开的橘子花。

“毛毛啊。”外公忽然开口，声音比往常更低些，“再呆一会儿吧，回头你想梦见这里，也许都难。”

蓝晞点点头，默默地走到那棵橘子树前。

这棵树，是妈妈种下的。

她轻轻抚过粗糙的树皮，记忆像春水一样漫出来：年少时的午后，她躺在妈妈膝上听《星际漫游》，梦里幻想能飞去银河深处，却从没想过，真的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地球。

她深吸一口气，低声呢喃：“我不是离开，我是带你们一起去远方。”

时空跃迁的航站楼一如既往地冷峻丶寂静。

人流不多，但全是带着明确目的的旅客。蓝晞站在等候区，手里拿着登机舱牌，看着远处的跃迁屏，耳边只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言一舟安静地站在她身侧，黑色风衣被航站气流轻轻掀起，他就那样站着，像是穿越了无数时空来到她身边，为她抵挡一切未知。

“紧张？”他低头问她。

蓝晞点头，又摇头：“有一点。像考试前一样。”

“考什么？”

“考……怎么把一个不确定的未来过成值得回忆的日子。”

言一舟没说话，只伸出手，轻轻扣住她的十指：“一起考。我复习了三十年了。”

蓝晞噗嗤一笑，眼里却蓄起泪水。

她回头看外公，老人戴着一顶深灰色呢帽。那是外婆最后织的一顶帽子了。外公靠在灰推着的智能椅上，眼睛闭着，像是在小憩。可她知道，外公是怕离开地球时她掉眼泪。

“快点进舱吧，别错过时间。”灰轻声提醒。

舱门开启，光线如水般洒落。

蓝晞牵着言一舟的手，最后一次望向这颗蔚蓝的星球。

她轻声说：“再见了，地球……莓波星系我们来了。”

身后的门合上，脚下的重力轻轻变化。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出发”并不意味着告别某个地方，而是把那些爱丶那些记忆，一起打包，带向更远的远方。

航行开始。座舱内灯光柔和，音乐轻轻播放着无歌词的星际旋律。窗外星海流转，仿佛时间与空间都被缓慢拉长。

言一舟一手牵着蓝晞，一手盖在她小腹上，低声道：“下一次我们再回地球，是四个人一起。”

蓝晞靠在他肩上，轻轻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