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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天潢贵胄,冰清玉洁,看不起我这样的人理所应当。我虽是个妓子,心也不是草木铁石,没人看得起我,我自己看得起自己不行吗?我就想清清白白的活着不行吗?姓郎的、小人尔,得我资助三年,一朝得势翻脸无情,我就算死也不能让他得逞。”阮娘咬牙切齿,“大不了一状告到顺天府,死也要拉他陪葬!”
此时,阮娘暗黄消瘦的脸庞迸发出惊人光彩——复仇的光彩。
秋善才却担忧的看着她,衙门不是那么好进的。她们教坊出身,阮娘在身份尚天然低人一等。姓郎的有功名在身,站着听大老爷问话;阮娘贱籍之人,跪着回禀。三句之下,双方各执一词,大老爷就要用刑了,刑罚自然不能用在姓郎的身上。
所有,秋善才一直各处奔走,意欲借权贵之力解决此事。
阮娘不怕死,只怕死了也不能伤忘恩负义之人分毫。
“将死之人,又抱紧琵琶做什么?”景华问道。
“五岁学艺,至今十五载矣。我若死了,墓碑上刻阮琵琶之墓即可。活着一天,就弹一天。”阮娘侧首看手中琵琶,凭琵琶活命、以琵琶谋生,今日又要用琵琶引发舆情、报仇雪恨,她这一生,琵琶二字足以概括。
这样的精气神,才配让人高看一眼。
景华笑道:“那就弹吧。”
第44章 母后早逝嫡公主44
蒋女官恭敬得等在殿外,听着殿内悦耳的琵琶声,乐声有些不连贯,里面正在推演乐谱,时不时能听到她们的交谈。
“自古以来,琵琶都是口传心授,没有乐谱,公主今日之举,可谓惠及世人。”
“哪儿有那么容易就惠及世人……口传心授有口传心授的好处,情感、意境对于音乐,有时候是比技艺更重要的事情。当然,谱还是要有的。当年的《广陵散》不就是因为没有乐谱流传,才成了千古绝唱。”有谱可以记录下曾经的精妙音乐,不至于遗撒时间长河。可是,没有谱的时候,每个人弹奏的乐曲都不一样,依托于个人情感和个人在创造,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精彩。
不过,景华是不担心这些的。把乐谱复原出来,愿意参照的人,做他的“参照派”,不愿意的,继续走口传心授的路子就是。把乐谱复原出来,不过是多一条选择,而不是逼着人只能走一条路。
景华指着书中记载听者的感受,拿起自己的琵琶弹了一段。对,就是这么任性,她收集到的古谱,有些还能说一说音调高低,有考证的可能,有些干脆就是玄之又玄的听者感受,全靠后人猜测。对这种残缺得只剩一个名字的“古谱”,说是复原,不如说是创作。
“这段有金戈之声。”阮娘点评道。留在海棠别宫之后,景华才发现这阮娘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天才,尤其在琵琶上。她的愤世嫉俗和清高自持在琵琶面前都是不存在的。
“批把本出胡中,马上鼓者也,推手前曰批,引手却曰把,象其鼓时,因以为名也。”景华笑着背了一段,回应琵琶本就是骑在战马上弹奏的乐器。
阮娘抱起膝上琵琶,假指在琴弦上重重划下,她没有见过金戈铁马的战场,但感受过亲人流离四散家破人亡的战争后果。琵琶要弹出金戈之声,拨弦必须用力,而要表现更宽广的音域,手掌跨度必须大。阮娘这样的纤纤玉手、柔弱之姿,不知她是怎样从瘦弱的身躯中迸发出如此大的力量。
残曲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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