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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赦赏天下,云行雨洽(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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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出面,高拱立马反应过来。

果然又是张居正与他为难!

这次又是什麽?

用皇帝中旨来拉拢勋贵和摇摆的朝臣?

好个张居正。

出门才说要朝局为重,现在竟然撕破脸皮到这个地步!

真是拿他当猴耍!

高拱冷哼一声:「我吏部丶内阁,从未奏请过这两道奏疏!」

「此贼宦当众矫诏,罪不容诛!」

他牢牢抓住矫诏这一点,决口不提中旨,是为了方便各个击破。

同时也将事情闹开,好传到陈洪耳中,让两宫出面,为认定此为矫诏,留个扣子。

但,事情自然不会如他所期望的那般。

张宏终于出声解释道:「元辅这可是冤枉咱家了,咱家奉的是陛下圣旨丶两宫懿旨,何来矫诏一说?」

「至于元辅奏没奏请过,就不是咱家的事了。」

高拱悚然一惊!

皇帝跟两宫懿旨!?

怎麽可能!

他下意识就要呵斥:「奸宦……」

刚一出口,他突然意识到什麽。

脖颈有些僵硬地挪向张居正,又看了看皇帝。

看到二人表情的一刻,他的心猛地就沉到了谷底。

昨夜陈洪才到他府上,跟他传达了陈太后的意思,不可能今天毫无徵兆就变卦。

只能是……

他不可思议的目光,扫过张居正丶扫过皇帝丶乃至于跨过层层殿阁,看向不在当场的李氏丶冯保等人。

这些人,竟敢威逼当朝太后!?

怎麽敢的!?

他正在惊骇之中,张宏突然出声催促,看向杨博:「杨尚书,该接旨了。」

高拱也下意识回头看向杨博。

看到那位彳亍犹疑的兵部尚书,他陡然发现,自己已然站在悬崖边上了!

不行,不能让杨博来选,这个老东西就是墙头草,眼里根本没有大局。

他眼神示意左给事中涂梦桂,让他将这旨封驳。

并再度打断了张宏,想夺回主动权:「即便如此,不经内阁票拟,便是中旨,乱命也!」

左给事中涂梦桂得了暗示,立刻出列,就要动作。

俨然要配合着在程序上作文章,将这两道诏书挡回去,搅黄今日的封赏。

但,涂梦桂正要开口之际。

突然,成国公朱希忠踏步出列。

手中的礼杖往地上猛地杵了三下!

兀地一声,似低喝更似咆哮:「首辅高拱!安敢君前失仪!」

朱希忠宛如一头病虎,突然作色,周遭金吾卫不约而同将礼杖往地上一杵!

砰!

砰!

这突如其来的声威所有朝臣都吓了一跳!

多少年了!好久没听到纠仪官当众呵斥朝官了!更何况是当朝首辅!

所有人都下意识向朱希忠看去。

只见这位往日如同一只病猫的勋贵,此刻霍然睁开了双眼,正死死盯着他,一双眼睛透露出经历过沙场的凛然气势。

高拱也被惊得不行,却毫不示弱,陡然咆哮道:「住嘴!此地哪有伱说话的份!」

他自然不怕,但涂梦桂左右看了一眼死死盯着他的金吾卫,以及上前要将他请走的锦衣卫。

思量片刻,缩了缩脖子,还是乖乖被请离。

「好了。」

就在正激烈之时,皇帝玉音突然插入场中,化解了所有紧张气氛。

朱翊钧温和地安抚道:「如今暑伏渐深,正当早些赦赏完,让诸位臣工躲个清凉才是。」

他笑着眯起眼睛,看向杨博:「杨卿,事出匆忙,这确是中旨。」

「杨卿也可不接,总归是我母子三人的疏忽。」

杨博此时已经是满头大汗。

他突然意识到,什麽叫上下一日百战。

这才登基多久!

他杨博就像鸭子一样,被几方赶着跑!

高拱丶张居正他能理解,今日皇帝又是怎麽回事?

俨然一副得了两宫支持,又放出了勋贵这条狗的样子。

这就罢了,你去对付高拱啊,找他杨博做什麽?

还进内阁?他马上就要致仕的人了!

正在脑海中天人交战,突然感觉身后被人捅了一下。

杨博回头,看到张四维挤眉弄眼。

这才反应过来,合着是给这小子占坑呢!

杨博悄悄抬起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

皇帝一脸笑眯眯,似乎不在乎他怎麽选。

高拱面色铁青,透露着一股失去掌控的不安。

张居正微微颔首,示意着他该如何抉择。

他福至心灵,突然意识到,皇帝跟张居正已经达成了共识!

皇帝丶次辅丶两宫丶勋贵……这哪里是寻他帮助,分明只是给他一个机会!

想到这里,杨博终于作出反应:「天恩浩荡,臣愧领!」

这话说完,他长出一口气,不敢去看高拱眼神,埋着头做起了鸵鸟。

这一声接旨,仿佛破去了高拱的金身一般。

朝官纷纷明悟。

尤其是事不关己的,更是悄然站远高拱的门生故旧。

张宏送出旨意后,又展开一道:「升礼部尚书,吕调阳,为太子太傅,领文华殿大学士,奉诏之日起,入内阁办事!」

「升吏部左侍郎,张四维,为礼部尚书,世宗实录副总裁!」

二人毫不犹豫,领旨谢恩。

高拱冷眼看着张四维。

他此刻哪里还不明白。

中旨归中旨,但毕竟是封赏,除了铁杆,谁能拒绝?

更何况,如此更显出了他高拱的弱势,恐怕铁杆看了这一幕,也不再是铁杆了。

「……工部尚书朱衡,加太子太保!」

高拱突然忍不住笑了。

高明啊。

连朱衡都有份。

当所有人的接了封赏之后,若是再有人说中旨不合规制,那就真是与所有人为敌了。

这手段还真是阴损。

又是好一阵封赏,从各位翰林丶侍郎,到大理寺卿丶国子监祭酒等小九卿,泰半都有封赏。

「左都御史葛守礼,加太子太师!」

这道封赏一出,众皆惊呼。

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这一局针对的就是高拱。

要麽罢官,要麽直接动武。

可葛守礼此人,分明是高拱的左膀右臂,如今竟然也得了封赏!?

这一下,连高拱的朋党也惊疑不定起来。

高拱没去看神色焦急的葛守礼。

当他发现陈太后已经被这些人解决的时候,他便几乎不抱有期望了。

方才让给事中封驳,已经是下意识的挣扎。

等看到金吾卫和锦衣卫虎视眈眈的时候,等看到皇帝的中旨被纷纷接下的时候。

他就明白,大势已去。

高拱叹了一口气。

他摆摆手,让葛守礼不必再纠缠。

而后便闭上眼睛等候宣判。

「改文渊阁大学士,高仪,为建极殿大学士,加太子太师!」

「改建极殿大学士,张居正,为中极殿大学士,加左柱国!」

高拱闭着眼睛静静听着。

建极殿大学士是次辅,中极殿大学士是首辅。

高拱就在中极殿大学士的位置上,如今却再封一个。

用脚指头也知道,之后会发生什麽。

这点情面都不留,看来是要罢他的职了。

不,不对。

若是要罢他的话,不需要将葛守礼当牌坊一样竖起来,安抚他的故旧。

如此求稳,恐怕……是要杀他高拱啊!

他自嘲地摇了摇头。

这就是皇权。

不经限制,他堂堂首辅之尊,面对一张薄纸,竟然还无还手之力,这就是你张居正想要的?

如今没了陈太后站台,一夜之间,他便有了性命之虞,当真是可悲可叹。

便在这时,张宏展开最后一道诏书。

高拱也突然睁眼,昂首挺胸,等待着宣判!

他高拱,何惜一死!

便在这时,他恰好迎上皇帝的眼睛。

张宏正一板一眼唱道:「兹有少师兼太子太师丶吏部尚书丶中极殿大学士,高拱……」

还未念完。

只见皇帝长身而起。

一把夺过了诏书。

丝毫不顾礼仪,将诏书捏在手中,走近高拱。

他一字一顿道:「元辅,且听着!」

高拱冷笑一声,矜傲道:「我听着呢!」

朱翊钧点了点头亲口念道:「拱锐志匡时,宏才赞理,慷慨有为,公忠任事,佐世宗而有乂安,护先皇之于微末,辅少帝见足赤心。」

「值国家多事之时,先为社稷万年之计,乃通海运,乃饬边防,乃定滇南,乃平岭表,制降西虏,坐令稽颡以称藩;威挞东夷,屡致投戈而授首。」

听到这里,高拱矜傲的神情一滞。

这……这是闹的哪一出?

百官也怔愣不已。

似乎,与想像中的展开不太一样。

葛守礼眼中也燃起了希望。

只听皇帝继续念道:「利同魏绛杜猾夏之深忧,策比仲淹握御戎之胜算。」

「朕怀古念今,同谋两宫……」

高拱的神情已经从矜傲变成了倔强。

死死盯着朱翊钧的眼睛,似乎想从眼瞳中看清诏书。

朱翊钧也毫不躲闪,一字一顿:「特,进高拱为,太师!加上柱国!」

「及,赐拱诰券,封奉天翊卫推诚宣力守正文臣……」

群臣躁呼。

高拱死死地抿住嘴,一言不发。

朱翊钧突然合上圣旨,抓住高拱的手,慢慢将诏书交到他手中:「封,定安伯!」

「食禄一千二百石,赐良田万亩丶府邸一座,于,松江府!」

「本身免二死,仍追封三代,止身不袭!」

朱翊钧放低了声音,缓缓松开诏书。

也不管高拱作何反应。

头也不回,转身走回御座:「钦此。」

——

定时错了,是三点半来着,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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