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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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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渐渐变小,火光直冲云霄。

山下动静太大,在山里的人尽数被惊醒,无数人闻风而动,顶着兜头的大雨扒拉着树枝望着村里方向,祖祖辈辈都生活在此,他们一看就能认出着火的是村长家。

就算再蠢的人都知道流民进村肯定是住在村长家,谁让他家屋子建的阔气,让他们选,他们也不愿意住在漏风的茅草屋。如今那处大火滔天,难道是流民走了?他们走之前烧的火?

漆黑的夜里,无数人站在密林遮挡的山头,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像一只只蚂蚁从蚂蚁窝里爬出来,静静注视着山下。

有人在心中默默祈祷,祈祷流民烧了村长家的屋子就赶紧走人,千万千万别烂心肠把他们家的房屋也烧了。尤其是离得近的几户人家,他们拍着大腿哭天抢地,生怕被波及,这时候甚至都恨上了祖宗,村里那么大,把房子建在哪里不好,偏偏建在村长家旁边!

平日里半点好处沾不上,如今遭难了反倒要被连累!

现在好了,你们两腿一蹬在棺材里躺的稳稳当当,害得儿孙们在山里担惊受怕,唯恐老宅被烧!

“杀千刀的流民,你们要是敢烧我家屋子我现在就下山和你们拼命!!”周春苗的阿奶抱着她的大孙子哭嚎,好巧不巧的正好被上头的王铁根家听见。

王铁根的婆娘撇了撇嘴,当初挖地窖时他们两家选中了同一片地方,也就是下面那处平坦的地儿,周家那死老婆子撒泼打滚非说那是她先选中的,愣是给抢了过去,若不是老头子说那处好是好,但是下雨天容易积水,她才不会就这么算了。

这不,刚下雨就听见下面骂骂咧咧水流到地窖里了,一大家子又是躲雨又是搬粮食衣物,给她乐够呛。

正想着,几道急匆匆的脚步声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铁根,山下瞧着不太对劲儿啊,咱要不要商量一下派人下山瞧瞧情况?”

来的人不少,为首的是三个老头,分别是赵、李、周三家的族老,三人在儿孙的搀扶下一路踩着湿滑泥泞的山路匆匆赶来,在村里能称之为族老的都是本家年龄最老、最德高望重的一个。

赵家的族老赵山坳,周家的族老周富贵,李家的族老李来银,王家的族老王铁根,最先发现事情不对的就是赵山坳,几个糟老头算是同一代的人,尽管年轻时也会吵嘴打架,但到老了反而感情愈发深厚,平日里来往密切,各家挖地窖选的位置也离得不远。

王铁根忙迎上去,都是摔一跤要吃席的年纪,他的儿子着急忙慌搀住他。

几个老头一凑头,嘀嘀咕咕就是说不完的话。

就算人在山上,他们也时刻关注着山下的情况,大火燃起来的第一时间家里小子就发现了,一开始赵山坳也以为是流民走了,走之前她娘的不当人还要放把火,结果这个念头刚升起,他就反应过来不对,不可能,流民的脑子被粪坑堵住了不成,下恁大雨他走啥走啊?后头有狗在撵不成?

他们抢了东西迟迟

不走,不就是惦记着田里的庄稼?和他们这群躲在山里的村民拼着熬谁先扛不住,他们打得什么小算盘,一群老家伙心里门清。

可即便心里清楚,他们也没有任何办法,不是没有想过要不直接杀下山,可这话一说出来,所有人的脖子都往后缩上几缩,实在是害怕啊,谁敢去和流民拼杀?

没人敢,那就只能先熬着,熬着熬着这不就山下起了火。

赵山坳先是高兴,烧就烧吧,反正烧的是那几个不孝子的屋子,烧完赶紧走就成。可高兴没一会儿,他就冷静了下来,越想越不对劲儿,咋想咋觉得这大火烧得莫名其妙,加之这几日对山下老屋和农田的担忧,他是立马坐不住了,叫上儿子就去寻离他最近的李来银。

正好李来银也担心山下的族人,和赵山坳不同,这老家伙说到现在都还没找到赵大根家的位置,而他们李家在某种程度上比赵家还要团结,当初挖地窖的时候家家户户私下都通了气,报了位置,李来银几乎掌握了所有族人的藏身之处。

当时全村忙着逃命,谁也顾不上谁,等后来进了山,安稳下来,他叫几个儿子挨家挨户查看情况,这一查之下他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居然有三四户空无一人,还有几户只逃掉一两个!

他们李家居然有这么多人没跑掉,李来银简直不敢想象!

他这几日愁的既担心老屋和地里的庄稼,还要担心被流民抓到的族人,甭管平日里关系好不好,瞧不瞧得过眼,往上都是一个祖宗,大家伙沾亲带故,平日里姓李的都要抱团过日子,他是求爷爷告奶奶盼望着山下的族人别出事才好。

赵山坳一找过来,他立马应了声,又喊上和他关系最好的周富贵,三个老头子顶着大雨,冒着出门就要摔死的风险去寻王铁根。

这次除了李家人,就只有周家和另外几户小姓的没跑脱,王家和赵家人最机灵,没听说他们两家有人被抓到。

当然,不排除有像老赵家那种自始至终都没联系上的,但和李家相比,赵周王三家明显运气要好上不少。

这不,一发现山下起了大火,连大雨都浇不熄,除了警醒的赵山坳,就属李来银最着急,他道:“喊上几个机灵的汉子下山看看情况吧,眼下天黑,不容易被流民发现,他们对村里和山路都熟悉,只要不和流民对上就出不了事儿。”

“要是流民真走了,咱也好第一时间下山救火啊,他们要真是挨家挨户放火,咱咋都不能在山里干瞅着,谁家都不富裕,年初建了一回房子都掏空了家底,年中难不成又建?咱没钱啊!”李来银拍着大腿,他说的也是实话,这谁扛得住啊?真当建房子是小事不成,没有地动没有流民,一间老屋能传三代人,他们黄土都埋眼睛的年纪三番五次来上一遭是真的扛不住。

万幸的是现在下着大雨,流民就算想烧田里的庄稼怕是不容易,不过人坏起来总有法子,他们不可不防。

“老李头说的有道理,咱啥也不干,就偷偷摸下山看看情况,流民走了最好,就算还没走,咱也能尽可能的去救一

下没跑掉的人,能救一个是一个。”周富贵想了想,眼下正好下着雨,又是晚上,雨声能藏住脚步声,正是再好不过的时机,就算留下脚印,大雨一冲回头什么痕迹都没了,就算流民没走,回头也寻不到他们,而他们比流民最大的优势就是对地形熟悉,被发现随便往田坎一趴都能躲过一劫。

最重要的是,这次没跑脱的还有他亲侄儿一家,他二弟死的早,膝下就这一个儿子,平日里他也是千万般照看,但年初地动抢窝棚时他一时忽视没顾得上他家,自那之后,侄儿就和他离了心,前头一直叮嘱让他别养猪别养猪,他非不听,和李家凑钱去周家村买了几只小猪仔,他怀疑这次他家没能跑掉就是舍不下猪圈里的猪。

故而他是除了李来银外,第二个积极响应派人下山查看情况的人。

赵山坳和王铁根则是更担心房屋和农田,至于被抓到的村民,他们心里没啥感觉,毕竟本家人都跑了,但表面上还是点头应和:“都是老邻居了,看谁出事都不忍心,能救咱也要搭把手,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送死。”

李来银和周富贵连连点头:“是这个说法,哪家没有沾亲带故,都是自己人啊,要救,一定要救。”

既然说定,那就开始商量让谁下山,下山打探情况,顺便还想救一救被抓住的村民,这件事肯定是有风险的,不可能只让某一家出人,这样谁都不乐意。

选中的人还要是胆子大,心细,能抗住事儿,最好能有一个脑子聪明、能让大家伙都服气的人来领头指挥,不然遇到意外时各有各的想法,一盘散沙根本办不成事。

思来想去,只有山下老赵家的人符合条件。

“山坳,关乎全村的大事,这时候可不兴藏着掖着啊,大根不愿意当村长咱可以理解,他自来就是个不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人,可眼下不同,咱的屋子和庄稼都舍不了,还有被抓的村民,就算没有自家亲戚,但都是一起长大的,咋都不能干看着不帮忙啊。”李来银语重心长道:“咱也不是要下山的汉子和流民对上,就是去看看情况,我们村这代人就大山他们兄弟有出息,能扛事儿,现在谁家都不能袖手旁观啊。”

此话一出,赵山坳原本焦急的脸色立马变了:“李来银你这话啥意思啊?是说我赵山坳扯谎骗你不成?我说不晓得大根他们地窖挖在哪个位置就是不晓得!你是几日没吃饭肠子里的存货不往下走反往上涌是不是?说话咋阴阳怪气忒难听,好似咱赵家不愿意出人一样!”

“你,你咋说话呢?我哪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着这时候大家伙得一条心,大根家有本事,有他们带头肯定出不了事,我还不是为了大家伙着想。”李来银被他指着鼻子骂,老脸抹不开,也指着他骂,“我就随口说说,你这般反应作甚?莫不是真让我说中了?他赵大根就是出息了,看不上村里人,干啥事儿都避着咱,好似生怕我们死乞白赖扒拉上他家一样,让他当村长他瞧不上,挖个地窖也避着人,咋?他家是有啥见不得人的……”

话还未说完,胳膊就被暴怒的赵山坳挥拐抽了一下

:“我去你个老不死的李老头,少用你那屁|眼子大的心眼来看我赵家人,若是没有大根,你怕是根本没有跑进山的机会就被流民杀了,你个杀千刀不记恩啊,老子打死你啊!!”

大雨兜头下,两个豁牙老头一个打一个躲,急得旁边的人团团转。

赵山坳的儿子和李来银的儿子也上了火,瞧着就要内讧起来,周富贵和王铁根连忙上前一人拉住一个。

“行了行了,一人都少说两句,老李头你也是,胡咧咧啥,山坳和大根都不是这种人,你莫要说这种小心眼的话。”周富贵充当和事老,即便他内心里也属意让赵大山三兄弟带人下山,但他们也清楚老赵头没扯谎,他是真不晓得老赵家藏在哪儿,老李头这是担心山下的族人慌了神糊了心。

把两个老头扯把开,各自的儿子护着各自的爹,李家和赵家人站成两个方向,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同时,越来越多的人冒雨前来,都是发现了山下动静坐不住的村民。

除了几家小姓散落四周,四家的族人一来,二话不说就站在了本家族老身后,他们怕流民,但不怕村民,干架吵嘴都得帮着自家人。

待山下火势稍歇,商量了许久的人选也出来了。

四家各出两人,另外几家各出一人,就这都是吵来吵去后强行定下的,先是村老吵,吵完又是各家吵,都没人愿意第一波下山,可胳膊拧不动大腿,最后到底是把人选定了下来。

当十几个身影鬼鬼祟祟下山时,赵大山一刀砍在了刀疤的脖子上,直接把他脑袋削得只剩一层薄皮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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