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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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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重烛入主天山以来,温谷无人能进,他在天山之时,亦大多数都是独自一人常留在温谷之中,以前五百年的岁月都是这般过来的。

可现下,在经历过有暮霜陪伴的日子后,他忽然觉得独自一人竟是这样难捱。

暮霜才踏出温谷那一座门楼,他便开始想她了。

温泉池中的水声哗啦啦响动,越发急促,庞大的蛇影在石柱之上缠绕,蠕动,迫不及待地想要扯下残留在身躯上的蛇皮,连觉也不想睡了。

在重烛没日没夜地努力下,终于在第二日的傍晚,最后的一点蛇皮从他尾巴尖上“啵”地一声扯离下来,蛇尾脱力地从石柱上滑落下去,砸进水里,溅起一片水花。

大蛇瘫在池子里休息了一会儿,水波荡漾间,能看到水面底下粗壮的蛇躯,新蜕之后的每一片蛇鳞都浓黑如墨,每一寸肌肉的蠕动都能闪动出玉石一般的光泽。

这样庞大的一条蛇,本该是极为恐怖的,却又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少顷,大蛇猛然竖直身躯,伴随着水声巨响,从温泉池中冲出,白花花的水浪从它身上飞溅开来。

哗啦——

水花落地之时,那庞大的蛇躯也随之消失不见,重烛赤脚踩上池边,水珠从他身上淌下去,顺着指尖上滴落至池畔的花环里。

花环被温泉水的热气熏蒸多日,早不复最初的鲜艳,花瓣软耷耷地蜷缩成一团,重烛俯身捡起地上花环,一缕魔气从掌心溢出,顺着花环缠绕一圈。

枯萎的鸢尾花便如同重新洗饱了甘露,花瓣舒展开来,重又恢复了生机盎然。

重烛唇角微动,一个笑容还未成型,那复苏的鸢尾突然极速地枯萎下去,只一个眨眼,紫色的花瓣便全部发黑腐烂,死得不能再死了。

重烛:“……”他懊恼地“啧”一声,左右看了看,将这一个枯萎的花环丢进了隐蔽的石缝里。

他从剩下的花环里,挑了一个生命力顽强看上去还算鲜活的白色碎花花环,抬脚踩入花环中,将它缩小到合适的大小,套在脚脖子上。

“……”

明明套在尾巴上时还挺相衬,怎么套在脚上就这么奇怪。

在试着将它套在脚上,套在腰上,套在脖子上,套在手腕上后,他成功地又折腾坏了一个花环。

重烛将那散落的顽强小白花花环塞进石缝中,俯身捡起剩下的花环,这一次他不敢再有什么小动作,小心地将它们挂在了屏风上。

做完这些,他才抬步往外走去,周身萦绕的魔气,很快将他身上的水汽带走,湿漉漉的长发也慢慢干燥起来。

魔雾裹在身上,化作一件纯黑色的衣袍,遮蔽住了这一具结实的身躯,重烛抬手将干透的长发从衣袍底下拨弄出来,用发带随意地绑了一绑。

晚风从洞窟外灌进来,吹开水雾,他的身影一晃,从雾气中消失,化作一缕黑烟飘向左侧那一间洞室之中,在那一枚山包一样的蛋前重新显露身形。

蛋壳之上还残留着一点属于暮霜的气息,重烛不由笑了一声,脑海里已经想象到,她趴在蛋上听里面动静的模样。

这枚蛋中有了心跳。

重烛眼中的笑意转瞬即逝,眸光森冷,抬手抚上蛋壳。

蛋壳之上亮起微光,那厚实无比的蛋壳在他的掌下渐渐变得透明起来,显露出蛋壳内的景象。

五百年来不断哺入蛋里的灵气凝结成了胶质一样清透的灵髓,这样大的一墩灵髓石换在修真界中,已足够养活一个数百人的宗门。

可奈何,这蛋中的灵髓并不纯粹,越往深处,灵髓便渐渐染上了魔气,魔气愈浓,颜色也愈发黑浊,到最后已纯然变成了一团黑雾。

在黑雾的中心,封印着一颗不死不绝的魔心。

那不断往外逸散,想要冲突蛋中灵髓压制的魔气,便是从这颗暗红色的心脏里流淌出来。

心脏之上遍布着蛛网似的伤痕,细碎无比,是这么多年来,重烛从身上一刀一刀割离出来,封入其中,其上的每一道伤痕都能看出将它割除下来之人狠绝的决心。

魔心每复苏一分,他便割离一分。

它都被碎成了这么多片,竟还能有心跳。

掌心之下忽然一震,蛋壳内传出“扑通”一声轻响。

重烛倏地抬眸看去,那被灵髓禁锢在中心,支离破碎的心脏,在他的注视下,清晰地搏动了一下。

仿佛是在挑衅。

重烛胸腔里面同时一震,竟生出共鸣,他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两步,周身的魔力忽然暴涨,魔气冲荡开他的衣袖,皮肤底下暴突出根根青筋。

扑通——

蛋壳之内又是一声心跳搏动,引动他体内的魔力再次暴涨,这种力量澎湃的感觉实在令人着迷,他本就拥有睥睨天下的实力,只要收回魔心,这些力量都将回归他体内。

重烛耳边又回荡起那个蛊惑的声音。

“吾儿,你生来是魔,魔心永不会绝,这才是你的本心,就算你日日割,夜夜割,也割之不尽。你的魔心早晚会吞噬那一颗无用的凡心,到时候,你便会重新懂得,什么情啊爱啊都是虚妄,这世上唯一值得你抓在手里的,只有权势和力量。”

权势和力量。

不,他不止想要这些,他还有更想要的,更想抓在手里的……

重烛用力甩了甩头,将这个声音甩出脑海,抬手按在心口,掌心魔气化作锋刃,没入心口,一缕血红色的阴翳从他胸腔内被硬生生割离出来,反手一掌拍入蛋壳之中。

地面的法阵猛然大亮,将他身上溢出的魔气炼化为灵气,压着那一缕新割离下来的魔心,封入蛋中。

此消彼长,蛋壳内的魔心红光黯淡下去,凝滞不动,重又陷入死寂。

重烛盯着那蛋良久,转身往外走去,他摊手召出一道实时的通讯符,问道:“桑莲,我要一种药,能完全消除我本体的气息,让人不再惧怕我。”

他等不及让暮霜慢慢地接受他了。

通讯符另一边传来桑莲摸不着头脑的声音,“啊?让人不再怕你?这怎么可能啊,我恶名昭著的魔尊大人,你也不想想你是谁,就你那阴冷无敌、穷凶极恶的蛇蝎气场,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怕你吧?就算是有药,也不可能完全消除你的气息,鄙人做不出来,尊上请找别人吧。”

重烛淡声道:“行,刻好墓碑等我。”

通讯符猛烈地闪烁了几l下,桑莲在那头叫道:“你看你动不动就喊打杀的,谁不怕你?你知道我跟在你身边这三百年来都是怎么过……”

重烛抬手切断了传讯符,缓步往温谷外走去,快要走到悬崖之上那一座汉白玉门楼时,传讯符重新闪动起来,另一头终于又有了话音。

桑莲问道:“敢问尊上,您是想要大家都不再惧怕你的气息,还是只想要某个人不怕你呢?”

重烛反问:“你说呢?”

桑莲在那边干笑一声,“其实您如果只是想要那位小娘子不再怕你的话,倒是有一个法子,也用不着什么药,就是魔尊大人要稍微牺牲一下……”

重烛跨过门楼结界,外面的风雪扑面而来,呼啸的寒风掠过他身旁的传送符,将闪动的符文吹散。

重烛挥袖扫开碎雪,片雪不沾身,身形化作一道黑影,极速掠过雪松林,朝着天山之巅上那一片璀璨的琉璃宫殿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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