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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窄直的鼻梁精致好看,给脸上也投下一片小小的三角阴影,和因为烛光而调皮闪动的阴影不同的是,沈槐之睡着的样子总是微微蹙着眉,仿佛有什么无法说与人听的心事,在睡梦中折磨着他。

半晌,宁风眠伸出手,轻轻地捋平他微微皱着的眉心,指尖在已经平复的眉心那里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如受蛊惑一般,缓慢却坚定地顺着眉心和鼻梁往下,稍微有些用力地蹭过鼻梁上的那颗小痣,然后停留在嘴角上。让宁风眠有些意外的是,这张嘴明明牙尖嘴利,触感却十分柔软,一如沈槐之这个人,看似耀武扬威攻击性极强,其实内心柔软如同云朵一般。

宁风眠的手很大,因为常年习武的缘故,手指修长却不柔细,反而布满拉弓射箭和拿剑挽缰磨砺出来的茧子,在沈槐之脸上稍微用了一点力就留下一道红痕,梦中的沈槐之被磨得皱起了眉,轻轻嘟囔了句听不清的话,就又睡了过去。

“虽然我不爱他,但我也不能眼睁睁看他……我想帮他的。”沈槐之那段莫名其妙的话又出现在宁风眠的脑海里。

不爱也好,未来波云诡谲叵测难安,不爱就能置身事外离得越远越好,宁风眠似乎想起了什么,滑回书案前,把灯拨亮了些,开始伏案写了起来。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宁风眠下笔流畅刚劲,字迹清晰。

“二心不同,难归一意……”或许是墨不够好,运笔阻滞难行,实在是难以为继。

“……愿夫郎沈氏公子槐之相离之后……”宁风眠抬起头,看着布帘中隐隐绰绰的熟悉的背影,眼神难以琢磨,半晌一滴墨滴到桌上,发出“啪”地轻响,宁风眠这才如惊醒一般又添了些墨。

“……重整袍冠,自由如风,无憎无怨,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似是做出了决定,落子无悔,最后一句话宁风眠疾笔而书一气呵成。

最后,在书尾部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如刀刻斧凿一般,宁风眠仔细看了看这篇在他人眼中只是走过场而实际上字字肺腑的和离书,使劲咬破自己的手指,在名字旁捺印。然后仔细折好,压在书案上一摞书的最下面。

梦中又是黄沙漫天,宁风眠永远被困在那片死气沉沉的羯人营地之中,他不再像之前一样,在梦境中重新经历这些已经发生过的命中注定的紧张痛苦焦灼,他悬在半空中,看着这一切在自己眼前重演,即便是那一致命的惊雷般的炸响声响起时,他也一眼不错地望着,望着自己紧紧抱着血已经快流干的吴樵,听他说话。

“将军……”吴樵快死了,接下来的话他真的不想再听,他问心有愧。

“将军,咳咳咳……”悬浮在半空中的宁风眠惊愕地看向吴樵,一切都没有变,可是吴樵说的话却变了,地面上已经快死了的吴樵努力举起手腕,仿佛想让将军看清, “你认不出我了吗?我是……”

连绵不绝的爆炸声淹没了吴樵的话,宁风眠骤然惊醒,额头冷汗涔涔,屋中寂静一片。

他是谁,他变成了谁?!

“沈槐之……”身边被裹成了一只蚕宝宝睡得香甜无比的沈槐之磨磨唧唧地翻了个身,在锦缎堆的窸窸窣窣声中嘟嘟囔囔了一句自己的名字。!

宁风眠沙场征伐如此多年,让死者安息,让生者康宁,将军从不求神佛也绝不问鬼神,唯笃信内心之坚定信念,而此刻却不受控制发自内心地冒出一丝简直堪称离奇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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