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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点头,“那还挺遗憾。”

话虽这样说着,这人语气却不见失落,反而笑吟吟的。

壶里雪水已烧温热,他提壶倒水至红泥茶盅,端着茶盅走到陆曈身前。

陆曈坐在榻边,看着裴云暎倾身靠近,把茶杯塞到她手中。

“喝吧,‘腊雪’。”

陆曈:“……”

她刚想反驳这算什么腊雪,一抬眼,却对上他眸中清浅笑意,仿佛看穿一切,知晓她的心虚与隐秘,窥见她的闪躲和愁情。

陆曈握紧杯子。

不知为何,她觉得裴云暎有些不一样了。

好似撇开某些顾忌,他撩拨得越发光明正大,不对,那不是撩拨,像是江岸持竿的垂钓者,不紧不慢放下诱饵,若即若离,忽远忽近,很有耐心的、胜券在握地等待人上钩。

她问心有愧,便难以招架,步步后退,自乱阵脚。

见她如此,裴云暎勾了勾唇,退回桌前,走到屋中,拿起搁在榻脚的被褥。

被褥又厚又沉,针线十分粗糙,以他养尊处优格外讲究的习性来说,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果然,他走到床边,挑剔地看了一眼地上:“这里?”

陆曈点头。

他便没说什么,整理一下,就将褥子铺在床头地上。

陆曈一面喝水,瞧着他动作,这人虽是世家贵族子弟,有时瞧着诸多骄矜挑剔,但某些时候又适应得格外好,令人意外。

“你不休息吗?”他坐在褥子上,抬眼看陆曈。

陆曈把空杯放在桌上,想了想,又看向屋中桌上那盏小小油灯,嘱咐:“夜里睡着了,不必熄灯。”

裴云暎看着她,眉眼一动:“陆曈,你不会担心我夜里会对你做什么吧?”

陆曈无言片刻,嘲道:“殿帅也知道,我的针很厉害,你若不怕变成第二个金显荣,大可以一试。”

裴云暎:“……”

见他吃瘪,她莫名心情略好了些,适才和衣而卧,在床榻上躺了下来。

说来奇怪,她与裴云暎共处一室,虽心情微妙,有些不自在,但确实毫无担忧,这人分明不是君子,举止也算不得规矩,不过,似乎她打心里相信他,这份信任令人悚然,她竟对他感到如此安心。

裴云暎哼笑一声,没与她计较,双手枕着头躺了下来。

屋子里灯油静静燃烧,阻挡门外风雪,火炉那点微薄暖意在这凄冷天里其实并不能温暖多少,但屋中二人却并不觉得冷,沉默着,各想各的心事。

裴云暎躺了片刻,目光瞥见床脚处似有一截长物,他以为是蛇,蹙眉坐起,银刀一挑,却发现是条绳子。

是条很粗的麻绳,不长不短,似乎常年被人用过,已有些磨损痕迹。若用来捆绑药材,似乎短了些。

他用刀尖挑着那条绳子,侧首看向榻上陆曈:“怎么还有条绳子?”

陆曈坐起,见他手中所持之物,登时面色一变,一把夺了回来。

裴云暎瞥见她脸色,目光微动,须臾,沉吟开口:“这里不会真是黑店?”

这绳子的长短,上吊不够,捆物勉强,用来绑手绑脚最合适。殿前司审刑室中,捆绑犯人手脚的绳子正是这个长度。

陆曈心中一跳,冷冰冰回道:“你都住进来了,说这句话未免太晚。”又怕被他窥见自己神情马脚,把绳子往床下一塞,自己背过身躺了下去,不说话了。

裴云暎转眸看着她背影,好半天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重新躺下来,神色不如方才轻松,倏然想到什么,又抬眸去看头顶的土墙。

搭被褥的地方挨着墙头,他刚进此屋打量时,已发现墙上有抓痕。

那些抓痕的位置微妙,不太高,挨着墙脚的地方更多,痕迹明显杂乱,像是有人在痛苦之中跌倒在地,留在墙上的指甲印。

从前在殿前司牢狱中审犯人,有些犯人在牢房中,痛苦难当时,会在地上翻滚、抓挠墙壁,其中痕印就是如此,他看得很清楚,也很笃定,再联想到方才的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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