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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嵩苦笑着摇头:“病入膏肓,就是扁鹊在世,也救不了了。”

徐赞一震,严嵩写下余姚王谢,又否认是豪族……如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明悟霎时涌上心头。他的脸色在一瞬间白得如鬼一样。

严嵩摇头的意思,是他不是虚指,而是实指。余姚王谢就是说在余姚的王姓和谢姓两个大族。这两族世代簪缨,出过不少大官。姓王的家中最赫赫有名的大臣是新封新建伯的王守仁。而姓谢的家中就更不得了,出了官居一品的内阁辅谢迁!

徐赞与严嵩对视了一眼,俱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心灰意冷。难怪,难怪那些人敢如此作为,原来是有恃无恐。一个内阁次辅,三朝元老,德高望重,一个是朝堂新秀,武能平乱,文能传道,这两位都是新政的中坚力量。连小孩子都知道,以己之矛,攻己之盾的道理。拿新政的刀,去要新政的命,最后的下场只能是两败俱伤。

特别是,王守仁还是平倭的大英雄。抗倭英雄因为远亲和倭寇勾结,而被牵连问罪。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是把朝廷的脸面放在地上踩。皇上不会认,李尚书更不会认。那么,揭发出这些的他们,说得就只能是谎话,本人只能被打成佞臣!所以,严嵩才要装病,他是中央派来的钦差,必须要给上面一个交代,他要在浙江官场保住身家,也必须给他们释放一个信号。接下来的日子,可以想象,他只会病得越来越重。可严嵩向他揭破秘密,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严嵩眼看他的神色变得越来越沉重,心里亦是一叹。他其实也没有把全部的真相告诉徐赞。在驿馆的居室内,在一片黑暗中,他时时想起,他来到双屿时的情形。

那时还是白天,天上虽下着蒙蒙细雨,可还是朗朗乾坤。他带着斗笠,身披蓑衣,混在在人群里。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多斗升小民,走私商人,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划着小船向佛朗机人出售货物。而赚取银钱后的他们,将赚得的银两上交一部分给路边的倭寇,接着就拿着剩下的钱和一张条子,欢欢喜喜地回家。他更是看到,一些远洋航船在回港之后,还向倭寇缴纳货物和银两,同样也拿着条子搬运货物回家。

严嵩初见时不明缘由,倭寇不是来抢钱的吗,这些走私贩子怎么交得这么爽快。他有心想四下打探,却被陆完派来的人阻止。那个随从用一整套的黑话和多件信物,才带着他突破重重关卡。严嵩直到此时才知道,他派来的那些人是怎么死的,这要是没有内行带领,他们连门边都摸不到。

而正是在逐步深入中,严嵩弄明白了走私者甘心交付钱款的缘由。这是所谓的保护费,商人、渔民只要想在海上牟利,就必须要向倭寇缴纳银钱。不交钱的人会被杀光全家,凿破船底。而交了这些钱后,走私者就能得到倭寇给予的路条执照。【1】以此为凭,他们就能出海做生意、打渔,倭寇反而会来保护他们的安全,让他们不被官府抓走,还不用向官府交税。

至于倭寇如何会有这样的势力,是因为他们中有中国人、有佛朗机人,还有日本的浪人。中国人的钱粮,浪人的武力,还有佛朗机人的武器,拧成了一股强大的武装力量,庇护此地的走私事业蒸蒸日上。

当明白这一点之后,严嵩才觉心惊胆战。倭寇是贼,贼却在做着收钱庇佑百姓的事,这和朝廷收税有什么两样?而百姓信重贼寇更胜过官府,甚至甘愿与贼合谋。这么多人由民成贼,究竟是谁的过错呢?

严嵩不敢想,也不能想。他只觉不寒而栗,幸亏他选择抓住陆完死磕,辛亏陆完也有趋利避害之心,幸亏还有佛保来说和,幸亏他背后还有中央官僚势力的支持。如果他真的一头把这里的事戳开,那么等待他的不是飞黄腾达,而是合家殒命。

最明智的做法,就是这么病下去,如果病了还不行,那就只能装疯。可他不甘心,他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这么一个机会,如果这就这么让他泯然众人,那比杀了他还叫他难受。严嵩静静地躺在卧榻上,双眼亮得瘆人,那就再观望吧,世上没有不能解的局。或许,契机就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等待他们来发掘呢?

早在严嵩去双屿时,贞筠的织场已经在徐州热热闹闹地开起来了。她只招收女工,优先照顾失业的寡妇,赚来的银钱还拿一部分去资助穷苦人家。这在当地一时传为美谈,贞筠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大家还以为是哪家的老封君回乡来,照顾乡里了。

刚开始只有几个人上门,可随着救助的人越多,越来越多的妇女,甘愿背井离乡,长途跋涉到这儿来做工,宁愿不要银钱,也要来干活。对她们来说,能安安稳稳混口饭吃,再也不怕被人打骂磋磨,就是神仙一样的日子了。

贞筠见此情形吓了一跳,为了收容这些人,她只能不断完善织场的产业链,扩大经营规模。她的身份和财力,再加上杨应奎的支持,要做成这事轻而易举。

很快,她的织场就开遍了徐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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